大概七八岁光景,我随母亲给一个亲戚家帮农忙,工作就是坐在田埂上剥玉米皮。
这种事情小孩子自是欢喜,因为田野里总能找到意想不到的乐趣。比如在土路旁的灌木丛里摘刚熟透的野酸枣,一定要把衣服里的小口袋挨个填满,屁股上的口袋也不例外,凡是有的孩子屁股处一定鼓起两个凹凸不平的大包。确认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藏匿战果,才嘻嘻哈哈捂着屁股或者前襟朝大人的工作场挪移,说挪移并不过分,每个人对这份劳动成果倍加珍惜,生怕哪一步迈大了,小红枣就从口袋里逃出去,所以也只能挪移,男孩女孩都好像穿了和服的日本少女。
有一次小花脚下不利落,只听扑通一声,便匍匐倒地,小红枣从身上各处口袋里冲出来,在身下蜿蜒的土路上摆开阵势,有两个顽皮的男孩一边狂笑一边把地上的红枣拾起来收入囊中缝隙趁火打劫。小花翻身坐起,前襟已满是黄土,突然就哇的一声开始嚎啕,吓得两个“强盗”忙快步逃跑,边走边回头扮鬼脸:爱哭鬼!羞!
小花哭得更猛烈了,像是喉咙被声音顶开时受了伤,尖利而嘶哑。满是黄土的小手被泪水和成泥,抹到眼下的脸颊上,滑稽可笑,可无论如何我是不敢笑的。和同去的小女孩也只是劝她:小花,别哭了,我们把自己的枣分给你,我们的都一样多,你别哭了!这时,小花才从巨大的悲痛中冷静下来,从哭号变成啜泣,我们便知没事了,就乖乖把小红枣从口袋里一粒一粒数着一粒一粒送进小花的口袋,想来那时真是不怕浪费光阴。差不多平均了,几个人又喜笑颜开走下去,只是小花不那么伤心了,我们也不那么担心了。
到了大人的工作场,先前那两个调皮鬼已经开始享受红枣宴了,小花又像是身上什么机关哇地一下被启动了,泪水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刚好可以洗洗花猫式的小黄泥脸。大人们忙问究竟,小花逮住告状鸣冤的好时机,把两个坏蛋的罪行一一供述,当然,两个坏蛋定是要被责骂一番,才好给小花的哭声止住。随即两个男孩就提出跟小花划清界限,互不往来。然后,等到落日衔山十分,走在回家路上,几个人又嘻嘻哈哈闹做一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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