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我跳槽到了一家新的公司,在新公司结识了一些年轻的新朋友,大家平时工作之余一起吃吃饭啊,唱唱K啊,这给我平淡苍白的生活带来许多亮色。
夏天的时候,我的新朋友二宝接到老家的电话,说是老家的村子可能要拆迁,他这个长子长孙要回家主持一下大局,正好那段时间公司经营惨淡,二宝于是约我还有几个要好的同事:小燕,大狗一起去他老家看看。二宝之前每次说起他老家,那都是口水四溢,把他老家描绘成一个天上有、人间无的绝美仙境,因此我们就很爽快的请了假,一起陪二狗回老家分田地,当土豪。
二宝的老家是一个小村子,在山区与平原的交界,一条清澈的小河在村前蜿蜒而过,村前村后绿树掩映,山上山下杜鹃盛开,虽然没有二宝吹嘘的那么好,倒的确不失为一个放飞心情,回归自然的好去处。二宝说不久会有一条省际高速从小村穿过,我们还挺惋惜公路修好以后这样的如画美景可能就要消失了。
二宝家的老宅在小村的最东头,虽然第一眼望去青砖斑驳,已经破旧不堪,但房顶檐角随处可见的砖雕,厚实的木门窗棂,显示出这老宅子当年的气派。我们几个不由看的啧啧赞叹,二宝开了大门,得意极了,“不是我吹,这房子是我我爷爷,哦不,是我我爷爷的爷爷那辈儿就传下来的,我李二宝家,当年也是跺跺脚,响十里的大户人家,哈哈哈。”
小燕白了他一眼,“是啊,李大少爷,您是大富人家出身,那您现在也沦落到给我们一个破碗里搅食吃啊?”
大家哈哈一笑,随着二宝走进屋里。这宅子显然已经许多没有人居住了,好在小村气候宜人,几乎没啥污染,因此屋子里倒也不显得脏,只是青苔,爬山虎一类的植物郁郁盛盛,占据了大半个宅子。过了会儿,二宝家族里的几个叔伯带来些大米,蔬菜,鲜鱼,腊肉过来,我们几个热热闹闹的做了顿农家饭吃了。
吃罢饭,突然淅沥沥下起了雨,我们也没法出门溜达,就在老宅子里到处转了转,有间屋子大狗进去转了转,看见墙上还挂了个褪了色的军挎包,大狗平日里最喜欢这些就玩意,摘了下来挎在身上来回晃。
二宝看见,说这是他大伯的,他大伯当年是个红卫兵小头头,后来这些物件也一直没舍得丢掉,就收在这老宅里,他大伯去世之后就更没人管,大狗你要喜欢就送你了。
大狗一听高兴极了,恨不得抱着二宝啃一口。挎着包在屋里转了几圈,大狗有打开挎包翻了翻,里面也没啥东西,一本翻得很旧的红宝书,几个锈迹斑斑的主席像章,还有几页纸,潦潦草草写的学习心得一类的东西。
“这是文物啊,咱得好好收着,以后传给子孙。”大狗检视完包里的东西,意犹未尽的砸吧砸吧嘴,又把东西收进包里,把包挎在身上,不再取下,后来睡觉的时候也不肯摘下,生怕二宝后悔了再给他要回去。
折腾了一天,大家都累极了,于是简单洗漱之后就睡了,睡到后半夜,大门被砰砰砰的砸响,二宝睡的迷迷糊糊的去开了门,来的是他几个本家叔伯。
“二宝,不好啦,山上发水,把你爷爷太爷爷的坟都给冲啦。”
二宝一听眼睛都瞪圆了,急得来回踱步,说话要去山上看看,我们几个连忙拉住他,“二宝,这乌漆嘛黑的,雨还下的这么大,你上山能管屁用啊?等天亮一点我们陪你上山。”
这下大伙儿也都别睡啦,大家坐着一边听雨声,一边听二宝长吁短叹讲他爷爷太爷爷当年怎么待他好,小燕撇撇嘴,“说你爷爷待你好也就罢了,你见过你太爷爷么?”
天蒙蒙亮的时候,雨也差不多停了,二宝找了几双旧胶鞋出来,又拿了几杆镢头,我们穿戴整齐,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二宝上了山。雨后的山路特别泥泞,我们昨天还在赞叹的美妙山景这会儿成了我们的噩梦。
还好二宝家的家族墓地并不远,是在一条小山溪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上,昨天大雨一下,溪水暴涨,结果就把坟地淹了。不过二宝到了现场一看,倒不严重,他爷爷太爷爷几个坟地势都比较高,没受太大影响。
看看没事,我们正打算往回走,小翠突然嚷嚷道:那边有个坟裂开啦。我们凑过去一看,果然有个小山边缘最靠近溪水的坟包被溪水冲垮了一个角。二宝说这个他本家一个老地主的坟,当年被批斗的太狠,没想开自己上吊死了。
“看在同姓一个李的份上,还是给他收拾收拾吧。”二宝嘴里嘟嚷了几句,上前把坟上塌了的泥土扒拉开,打算给他这位本家重新入土。忙活了半天,总算新挖好了个坑,我们把旧棺材抬起来打算放进新坑里,雨后湿滑,我脚下一出溜,就滑了一跤,连带所有人都摔了。
棺材也摔到了地上,本来也是腐朽的厉害,这一摔,完全散了架。我们几个爬起来一看,怎么不对啊,多了一个。
原来这棺材里的老爷子,居然也站了起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朽坏了一多半,全身上下黑漆漆的,只有稀稀拉拉几根头发胡子是白的,乌黑眼眶里眼珠里变成了绿色,这显然是尸变了。
大伙儿惊呆了2秒钟之后,小翠率先大喊一声“妈呀”,往山下跑去,二宝、大狗和我也紧随其后,连滚带爬往山下跑。
说来也怪,这老尸看着动作僵硬,可不知为啥,我们就是甩不开它,始终在我们身后7,8米缀着,跑了半天,大狗一不留神,脚下被一块石头拌了一跤,结结实实摔了个大马趴。
他那时刻不离身的军挎包也飞了出去,军挎包本来也不结实,里面的东西哗啦全飞了出来。
我一眼看见那本破旧的红宝书,心念一动,扭头问二宝:“你说这老鬼以前是老地主,被批斗上吊死的?”
“是啊,咋啦?”
我大步走过去,捡起红宝书,迎着老鬼走去。说话间,那老鬼就已经到了我跟前,口中嗬嗬做声,举着两个鬼爪向我扑来。我手抓红宝书,大声呵斥道:
“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那老鬼突然就那么一愣,干瘪的眼眶中,绿色的眼珠练练变色,突然它扭头以我们难以想象的速度,跑了。
“那东西这就跑了?”小翠惊魂未定的问我。
我拉起还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大狗,“跑了,我们这就上山,根绝后患。”
我们又回到山上,那老鬼已然自己躺倒我们新挖的土坑里,眼眶紧闭,再看不到一点眼珠的颜色。我们这才放心的上前,我把那本红宝书恭恭敬敬的压在那老鬼身上,“毛主席教育我们,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就老老实实安息吧。”
说完,我们把旧棺材盖在老鬼身上,又填上了土,大家鞠了几个躬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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