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打赌,你会乖乖交出来。”梁媛得了魔怔似的,我甩开她,对大家说:“都忙吧,晚上炖排骨。”
“好嘞!”众人散开,我拉着秦苒,准备回屋里检查欧澈的伤势,她扑过来一把揪住我,气势汹汹地说:“你难道不想知道儿子和女儿近况吗?告诉你,你前夫死了,你孩子的后妈是‘厚道会’的人,陶老大想做的事情,从来不会失败。”我头疼欲裂,“嗡嗡!”的耳鸣声震耳欲聋,随后出现了幻听,女儿一声声喊着妈妈,儿子一声声喊爸爸。用了很长时间,我才慢慢稳下来。‘厚道会’这三个字早已融入我的生活,曾经问过他,那个还不是我前夫的男人,当时他眉头微蹙,有些不耐烦地说:“这就是一个品牌,我们滇西的,要支持一下嘛!何况品质还不错,价格也适中。”我当时没多想,更没有去搜索这个品牌。
“我的孩子怎么了?”我甩了甩了头,梁媛虚影在我面前晃了几晃。我想抓住她,她诡秘一笑,躲进方远怀里。我很难过, 尽管自己不想承认。
“姐,起来!”秦苒用力拉我,我仔细辨认梁媛的方位,“你把我的孩子怎么了?”她原地坐下,摆弄她的丝巾。秦苒急了,抓住她衣领把她拎起来,她也不生气,手一松,她又坐下来。
“陈可可,给我披肩,我告诉你,你前夫是怎么死的。对了,再赠送你父母的消息,我够仁慈了吧!”
“她们二老现在满世界打听你的消息,卖了房又要卖车,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老大,我们没有资格让你放弃父母和儿女,她的话可信吗?”
“你给了她,外面的家人就安全了吗?”我向后退去,看了看秦苒,还有她身后的谷民,心里堵了一块大石头,但得有一条缝隙,也不会这样难受。
“我见过你爸妈,老人家可伤心了,跪在地上磕头,求我放你出来。他们砸锅卖铁,也要救你。”梁媛仿佛很得意,略带着稳操胜券的喜悦。
“不瞒你说,二老的房产证,土地证,银行卡,都在我这。你把我要的给我,我放你出去和他们团聚,可好?”我打个冷颤,她满嘴谎言。
“老大,不能给!”欧澈一瘸一拐从里面出来,给他包扎的纱布浸湿了,看上去惨不忍睹。梁媛倏地站起来,向他走去,大家围过来,她冷哼一声,从皮夹克口袋里掏出一枚黑色手枪,耍酷一番后对准我,“陈可可,你油盐不进,你死了,我同样可以拿到。还有你们都得死,“哈哈哈!”她仰天大笑,笑声让夜幕下的环廊更加恐怖。”
“啪!”方远手掌劈下来,梁媛倒在他怀里。手枪掉在地上,被欧寒捡起来。
“小心走火!”不知谁提醒。
“你会吗?快给我!我服过兵役。”孙老八凝神屏气,一瞬不瞬盯着手枪,无助得瞥向我。我一脑袋浆糊,很怕,但又不知道该信谁?就在这时,只听到“啪!”的一声脆响,手枪被掰成两半。欧寒睁大眼珠,嘴角抽搐几下,掰下一小块放到嘴里,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老大,你想吃巧克力吗?”大家蜂拥而上,欧寒手里的巧克力很快被人抢了去,他有些懊恼,瞅准时机跳到孙老八背上。
我木然,过去有部电影,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现在为了一块巧克力,看他们撕扯着,抢夺着,摔打着,丝毫不比电影里逊色。人头攒动之间,我看见方远苍白的脸,他身体向下沉,仿佛怀中抱着的妻子有千斤之重。恍惚 、黯然、不甘、彷徨,倔强,所有复杂情绪像幻灯片一样频频登场,最后的愤怒一定是给我的,我想安慰他,可是嘴唇怎么也张不开,只好呆呆看着。
“老大,给你。”欧寒从地上爬起来,递来一小块巧克力,我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你吃吧!”他有些失望,垂头丧气推开门,卉姐抬头看见我,笑了笑,又低头洗被剪成一片片的布条。
“秦苒呢?”我问,她停下来;“给欧澈包扎好伤口,出去了。”我慢慢走到床边,脱掉羽绒大衣和毛呢裤,掀开被子躺进去。
“老大!”卉姐惊呼,欧澈也一脸恐惧。
“没啥!”我拉过衣服盖住脸。你不能睡,你必须睡、一定要复仇、要活在当下、谁是内鬼、陶老大是谁……脑中仿佛有两个小人,插腰扭臀,互相指责,反驳,以及怒骂,直到两人神疲力歇,口吐白沫,才坐下休息。在外届,妥妥的神经衰弱,轻则看病吃药,重则住院观察。
“欧寒,带两个人去找秦苒。”我掀开被子。
“好,我这就去。”他拍了拍裤子,几乎连滚带爬跑出去。
“姐,我也去。”欧澈嘴里咕哝一声,我怒目圆睁,他秒认怂。
羽绒服拉链怎么也拉不上去,不是错位,就是到一般卡住了。我气急败坏,用力向上拽着,这时,石门被撞开 ,欧寒一脸惊恐:“老大,出事了。”我倏地站起来,推开他向对门走去,他仍然絮絮叨叨跟在我后面,秦苒挥着一根木棒向方远头顶砸去,我一个健步挡在他面前。
“让开!”她怒不可遏,双目红的发紫,仿佛一团团火焰在燃烧。
“秦苒,看在我的面子,放过他。”我恳切地说,她冷笑 一声,面上肌肉扭动几下,一脸狰狞。
“我知道,你并不讨厌他,打残打伤都不是你想要的。”她紧咬嘴唇,眼神渐渐迷离。我握住她的手,尝试拿走木棍,她倏地一紧,下颚微抬,目光犀利。算了!她此时城防牢固,不可强攻也!
“我若不管,任由你发泄,事过以后,你又如何?”她一怔,眸中卷起一抹复杂的情绪。我趁热打铁,“他死了,我们永远出不去了。”
“我不稀罕!”她大声说,我狠狠心,“我想离开,我还有家人孩子,我想她们了。”她丢下棍子,眼睛呆滞地看着我,许久,带着一股戾气摔门而去。
“抱歉,打扰了!”我拖着千斤重的身体,慢慢转身,慢慢挪到门口 。身后门轻轻关上,也对,从此以后……
“老大,你有时间吗?”卉姐微弓着身,小心揣摩我的表情。
“有。”我说 ,她如释重负一般直起腰,“可以帮我烧火吗 ,实在找不到人了?”
“好!”我抓住她,迷迷瞪瞪来到灶台边。一整晚,我都没见到秦苒,方远和梁媛也没来,据说菊姐给他们送的排骨汤被秦苒倒掉了,据说,方远舔着脸又来要一碗,据说……
“老大,收拾好了,你看怎么样?”卉姐问,收起凌乱的思绪,我抬头看去,难以名状的快感在体内翻涌,一瞬之间所有苦痛全部卸下。“很好,我先睡了。”
“我来吧!”菊姐站在我面前,谦和地笑着,我手中不听话的拉链在她手里服服贴贴。
“谢谢!我说。
想起俄国作家“契诃夫”笔下《装在套子里的人》,书中主人公别里科夫为了苟全性命,在沙皇严酷的专制统治之下,处处设防、时时设防,衣食住行和人际交往方面都设置了自以为严密牢固而实则滑稽无用的“保护套”。
他性格孤僻,做事胆小,担心社会变革、一心只想做个遵纪守法公民。其胆怯畏缩的性格,深刻诠释了我现在的生活和心路历程 。此时躺在热气球吊篮里,身下有厚软的草垫,羽绒服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翻一次身都要整理很长时间,我也懒得翻,索性躺平。别里科夫还有一间小房子,比我富足多了。
“老大,冷吗?”卉姐探头问,“不冷!你也早点睡。”我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她腼腆笑了笑,“菊姐陪秦苒了,我陪你。”熠熠跳动的柴火旁,她脸上的胎记更红了,我仿佛看见一枚枫叶跃过红砖绿瓦的楼阁,飘过环廊高耸的石柱,飞进我怀里,愿一夜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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