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方阴雨连绵的午后,突然想起小白,小白是个人,不是一条狗。认识小白是在五年级的暑假,大概是二零零三年的样子。在深圳布吉,我爸是个二房东,租了一套房子,二房一厅一卫,在客厅搭了两张铁架床, 自家住一间,多余的租给其他人, 客厅的床位一两百租给年轻人。我想小白他是我最早认识的文艺青年吧,头发很长,扎个辫子,个子不高,皮肤黝黑, 经常穿背心、短裤、拖鞋。很壮实, 二十七八岁,戴了耳钉,长得很北方,说着一口北方的普通话。他住在客厅的下铺,挂个帘子,床边上加个桌子就是他的家当了。在深圳的日子,我和弟弟这两个晒得黢黑的乡下孩子每天早上六七点跟他去布吉公园玩,小白跟一群老年艺术家在树荫下唱歌、弹琴。他还会识五线谱,大学是音乐专业。我和弟弟觉得他们无趣,就满公园的看新鲜,等一圈看下来,回到原地,他们差不多就散伙了。有个老头,好像是小白的师父,有一次散伙过后,小白没有带着我们回家,而是背着他师父的大琴,那画面我始终记得,很酷很街头的样子。走过街道,穿过巷子,去他师父家修水笼头。怎么回去的我忘记了。
路人小白没有正式工作,白天在站台上买报纸,大概是他没有耐心,一块的报纸买五角,薄利多销的意思,导致多了个名字,同行都叫他“五角”。晚上摆地摊,别人卖头花,卖杯子,他卖益智玩具,就是两个环碰两下就套在一起那种,边买边演示变魔术一样,我们在边上看得很稀奇,到现在还不懂它的原理,一套十几二十块钱,那个时候的城管不是那么凶。以至于后来我爸说他没有正式工作大部分因为他卖这个挣得到钱,晃晃荡荡,年纪就大了,这是后话。小白有个女朋友,也是住在我家,漂亮得一塌糊涂,长得很标志的南方姑娘,很高,很瘦,皮肤很白,黑色的直头发。她不是每天都在,住几天,走几天。漂亮姐姐没事就拿着以前小白买剩的戒指,手串给我戴,她还叫我不要到处疯跑晒那么黑。她有个坏习惯,就是早上一进厕所洗澡就待几个小时,六七个人用一个厕所,憋得没办法,敲门也不开,后来我们就自觉的去公园解决。一天晚上我爸跟我妈讲话,我隐约听到说她会吸毒。有一次我看见她往吃完的盒饭里放东西然后丢垃圾桶,出于好奇,趁她出去,我打开饭盒一看,全是注射器和针头。
路人后来,她吸毒的事,在我们屋檐下成了公开的秘密,我妈说她给的东西不能吃,特别是饮料。我想我还跟下楼一起去买过大西瓜呢,我也吃了,不过下楼的时候她没劲,叫我背她,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哪里背得动哟。她直接是靠着我下楼的,买的大西瓜也是我抱上楼的,我还吃了很多,就知道她无精打采。后来才知道她是几天没吸毒,没有精神。现在想想,我妈也是想多了,毒品这么贵,她也不可能给我吧?!反正当时我也没有怕过,哈哈!物管找我爸去谈话,说根据垃圾发现我们家有个吸毒的人,叫我爸不能让这样的人住。我爸就跟小白讲,其实小白早就知道。小白还把她送回家戒毒,等车开了,她又偷跑下车。她爸妈是福建的医生,从小条件优越。不记得她爸妈是否知道她吸毒的事儿。他们是大学同学,有感情,小白管不了她,也就没有管她,她来了就对她好,走了也不细问。她是个失足少女,好像是由于美貌被人骗,别人用毒品控制她,替老板挣钱。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路人所以我一直觉得长得漂亮的女生在外面闯荡还蛮危险的。后来她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再次见她,她穿了个小吊带,戴了锁骨链,气色很好,可美了,这是她有精神的时候。以前她没有精神,就睡在客厅小白的床上,任凭我们在客厅打闹,一大家人聚会聊天都吵不醒她,透过窗帘的缝隙她穿着小白的衣服睡得可死了,小白不在。她这样不吃不喝可以睡很久很久。后来的暑假,我们搬家到了罗湖,就再也没有见过漂亮姐姐了。很多年以后的,小白路过罗湖,来我们家报亭玩,我也在,他在卖檀木佛珠,给了两串我和弟弟。老了不少,听他们聊天,小白还是个文艺青年,向往自由,不受束缚,没有正式工作,没有积蓄,和他女朋友分开很久了,他也没有她的消息。这几年,我问爸妈,是否知道小白的境况,在深圳漂了十几年的老江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回家娶媳妇?还是继续在深圳晃荡,他大概有四十岁了吧?老白,希望你能很好,也不枉在年少的记忆里受你向往自由的影响,希望漂亮姐姐早已恢复正常人的生活,生个漂亮小孩。他们一直在我的记忆里,突然翻江倒海,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完)
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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