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关于妙玉写的很少,但写到的字字句句却包含极深的用意,引人追思。
作为身处大观园之外的出家女子,何以在金陵十二钗中位列第六?关于妙玉的猜测和想象,应是和其他红楼女子所不同的。
曹公写妙玉,出场少,言语简,构思却极巧,诚然可贵。
妙玉所说都并非表面上简单的话,细想来却是真能直见其灵魂的。没有铺垫的繁绕,没有欲加的赞美。却素净得如此深刻而耐人寻味。
在电视剧《红楼梦》中,妙玉看刘姥姥的眼神有个特写,确是入木三分,可谓是发挥的淋漓尽致。从此妙玉便被定性为“看不起劳动人民”是断不可原谅的。除此之外,林语堂称妙玉做“妙玉那个好洁的色情狂家伙,到底是落入了粗汉之手。”林先生也“到底”是如释重负了!一个“到底”足可见林先生对妙玉讨厌之深。
这也可能是我所看到过的对妙玉评价最为厉害的一个。不过看了这么多关于批评妙玉的文字,似乎好象没有人去问一个妙龄少女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又是谁从根本上造成刘姥姥之所以成为她所成为的那种见人低三分。没有人去追究,大家只是盯在一本已经足以让人同情的少女身上。
如果说因为妙玉对刘姥姥这样该批的话,那么凤丫头对刘姥姥的态度又是怎么样的。妙玉和黛玉一样只是不会做人而已,假如换凤丫头做妙玉的话,用等宝玉开口?早让宝玉送那“贫婆子卖了度日”了。当然我自己也认为“若是我使过,我就是砸碎了也不能给她”这句话妙玉是说的有些无理,她也不过是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少女而已,从妙玉把自己的绿玉斗给宝玉用,说明她只是比较注重这些小节,换句话说不过是“喜欢的东西给喜欢的人”罢了。
各位不妨想一想,自己和妙玉一般大时又何尝没有说过一两句“出格”话。偏妙玉不行?
中秋夜大观园联诗一节,先不说妙玉,先说黛玉湘云赏月起诗兴。 “凸碧堂”“凹晶馆”,湘云所说一山一水,一上一下,一明一暗。有爱那山高月小的,便往这里来;有爱那皓月清波的,便往那里去。这“凸凹”二字,又引得黛湘二人一番言论,可谓引经据典,学问颇深。黛湘二人的联句,是才情女子之间清雅的游戏,也可说是诗文的竞艺。如何之好,凭各人品读,自不必说。而最为人所详熟的,是那一联“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
诗联到这里,妙玉就出场了,安排得很突然。然而,这不是作者的刻意,妙玉是来了结一件事的,了结红楼中的一件大事。
妙玉赞闻得好诗,却又说过于颓丧凄楚,故出来止住黛湘二人,然而她却要接着联下去。怎么联下去呢?若再要依“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的意思,悲音已极尽,再言如过之不及。故而妙玉说,如今收结,到底要归到本来面目上去。她果然有她的新意。什么是本来面目?她说的是红楼女子的结局,是曹公欲借妙玉道出的红颜悲命,可见这个女子在红楼中不凡的地位。在湘黛联诗中,妙玉为她们续写的句子中,也许有她一生的答案,也许有贾府的兴衰,也许有各女子的命运。那究竟是什么那?我猜不到,不过这联句却是妙玉的最后一次出场了。
“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可说是一个总体的写照,而妙玉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预知了这些女子各自的结局。她说的是真情真事,是关于每一朵花的凋零逝去。比之黛湘二人的诗文竞艺,确是一个新境界。
妙玉说的始终是真我,哪怕是不合时宜也要以真面目示人。不与人和,却与天和,这就是“畸零之人”的真性情。
她说的最不合时宜的一句话是什么?她说:“若只管丢了真情真事,且去搜奇捡怪,一则失了咱们闺阁面目,二则也与题目无涉了。”一个已出家的女子,说什么闺阁面目,岂不是世上最不合时宜的话?
若以一个俗人的眼光看,妙玉确是轻狂不自知的。然而妙玉岂是俗身?不是俗身又怎能以俗世之戒律来评判她呢?她虽出家,却是个心中有爱的女子。她并不因自己的身份就掩饰内心的情感,多么勇敢而高洁。出家并非她所愿,因为她不仅不合时宜,更不为权势所容,她的出家正是在权势的逼迫下不得以的自我保全。红楼中并未写妙玉的爱,却做了如此深刻的隐射,她应有爱,她应是红楼中爱得最超凡脱俗的一个!妙玉的与众不同使她的孑然一身更加孤独,使她的天生成孤僻更加悲凉。所有的先知,都是孤独的,他们拥有着俯视苍生的智慧,可流出的泪却也凉。人,了解的越多便越寂寞,不为人知的悲哀只能深深的藏于自己的心中,一个人的孤独。而妙玉便是大观园里的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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