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跖草是一种开着蓝花的草本,又名露草、月草、碧蝉花。每年八月至十月,水边湿地里、山上的岩缝里,林下或者阳光暴晒下的荒地上,随处可觅。日本《万叶集》有一首和歌咏叹鸭跖草:“愿用月草花,染我白衣裳。哪怕朝露后,变色亦无妨。”哪怕月草花色短暂如朝露,无妨,我就是喜欢呀。
唐宋时世人见有一种野花,中间花瓣带一点白色,好似将鼻头抹上白粉的楚国人,因此称之为“鼻斫草”。“斫”字后来又被讹传为“跖”,于是将错就错,这种野草也被叫做“鼻跖草”了。
“鼻跖草”清晨开放,开花时为辅助蜜源植物,花瓣汁液可作手工染料。经阳光曝晒,花瓣便会渐渐蜷曲萎蔫,变为皱缩的蓝色小球状。花败之后,只留下近半圆形的绿色“苞片”,古人称之“结角尖曲如鸟喙”。这鸟嘴一样的苞片,能够一直保留到果实成熟之后,李时珍称其中的种子“灰黑而皱,状如蚕屎”。
因“鼻跖草”常常长在潮湿的溪边河畔,水边的鸭子喜爱将这野花的鲜嫩茎叶当作食物,后来就被称为“鸭跖草”。
鸭跖草花有三枚花瓣,在属于自己的季节里,它展开着自己两枚蓝色如翅的花瓣,一枚白色花瓣下弯。上扬的花瓣又被文人比作蛾翅或蝉翼,并因此送它一个别名叫做“碧蝉花”。南宋杨巽斋曾作《碧蝉花》诗曰:“扬葩簌簌傍疏篱,薄翅舒青势欲飞。几误佳人将扇扑,始知错认枉心机。”正是说篱笆旁的碧蝉花开放,青蓝色的花瓣仿佛飞虫的翅膀,美人以团扇扑之,才知道那并不是虫儿,而是野花。
我居住的这座海滨城市也有鸭跖草花。每年夏秋,鸭跖草便能温和踏实地走入天地万物的视线,跳入你的眼帘。你不由得要惊叹,这种蓝是其他花草不会有的,蓝是蓝得温润皎洁,蓝得幽碧娇嫩,配着翠滴滴的叶子,仿佛一不小心就能滴出水来。而你的心头,便是盛满了平实朴素的欢喜。
盛夏的长风,郊外的岑静,邂逅一朵深渊色鸭跖草,你几乎诚惶诚恐接受这大自然的馈赠。一滴露刚好落在花心里,它不是落在花瓣,也不是落在花梗,从此,露的心里印着幽碧的底色,这是人间最值得感恩的景色。
读初中时见俳句里讲:“插菊瓷瓶上,画有一尾蓝色鱼。”便觉得,蓝色最能在任何背景中泼出最优美的情绪,心里是喜爱得不行,便理直气壮折回一株鸭跖草下盆。整个夏季,鸭跖草开得茂盛,与邻居姐妹玩闹着染蓝了手娟,过水一洗,果然很快褪色,绢上,只留有淡淡的植物清香。
《本草拾遗》里也有关鸭跖草的记载,说:“取鸭跖草1~2两(鲜草2~4两),水煎2次分服可治疗感冒,全株可入药。”我转头注视窗台玻璃瓶里的一茎鸭跖草,谁又能知晓,如此卑微平凡的鸭跖草,怎么在寂寥、隐忍与黑暗的时空里,拼尽全力带给人们朝气生命的希望,活成自己豁达而美丽的风景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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