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张载、二程、杨时、张九成等人都用划分“气质之性 ”与“天命之性 ”来解释人与人之间之所以产生差别的根源所在。范浚延续了其宇宙生成论中“一 ”的概念,天道是“一 ”、是至善至美的,那来自“天道 ”的“性 ”自然也是“一 ”,也是至善至美的。因此范浚认为,性从本源上不能被一分为二,遂提出“天下一 性 ”的主张,而学说对天人的彻底贯通,也体现出范浚逻辑的严谨性。在性相同的基础上, 他使用“气 ”、“习 ”、“至 ”来体现愚与明、善与恶、贤与圣的差别。就“性相近也,习相远也 ”的论断来看,范浚把善恶差别归因于“习 ”,他 两次以水言“性 ”,认为性之本无不善与水的源头无不清是同一个道理,不知道性本善就如同不知道水源本清。源头的水分为支流后有的清、有的浊, 就如同“习相远 ”有善有恶。而浊流澄之能变清,清流汩之会变浊说明了水从本质上看是相近的,污浊的水虽然不再是源头的至清状态,但依旧是水,从中也体现出“性相 近 ”的正确性。在范浚看来,孟子的性善说就性的本体来进行立论,深合孔子的思想,而扬雄仅仅浮于表层执着水的支流及人出生后的状态,所以他的性善恶混说重所理解的性,本质上只是习而已。(范国梁)
对“天下一性”的溯源:
一原论。一,最早来自《易经》。《易经・系辞上》:“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 阴、阳相加就是二。老子不但对《易经》进行了继承,更对《易经》进行超越。老子对《易经》的超越总结起来就是八个字:万象归一,大道无极。老子对《易经》进行了整体的、形而上的总结和升华,从阴阳太极的繁杂中归纳总结出了万物的终始点:混沌无极之道,道生万物、无中生有,有中化无。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来自《道德经》四十二章)。
以水言“性 ”,来自老子《道德经》。老子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此乃谦下之德也;故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则能为百谷王。天下莫柔弱于水,......”
以水言道。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意思是说,最高境界的善行就像水的品性一样,泽被万物而不争名利。老子在自然界万事万物中最赞美水,认为水德是近于道的。而理想中的“圣人”是道的体现者,因为他的言行有类于水。范浚只不过是在阐释,起码不是范浚的发明。
关于“天下一性”。孟子曾说过“尽心知性则知天”,可见他认为性与天是有一致性的。
对《道德经》,如王弼(226~249年)注《道德经》,突出了“以无为本”的哲学思想,并建立起了他的玄学体系。初唐道教重玄学家以及唐末陆希声等人的注,对性命问题作过论述。如以唐代成玄英等为代表的一批道士通过注解《道德经》阐扬了重玄之学。成玄英在《道德经义疏》中说:“所谓无极大道,是众生之正性也。”“道者,虚通之妙理,众生之正性也。”这就是说,道作为宇宙普遍之理,具体到人来说,就是人之本性。这与宋儒的说法几乎完全一致。宋儒大多出入佛老,其“性即道”论受到成玄英的启发,并非没有可能。重玄学对老子思想的创造性阐发,既提升了道教的理论水平,促发了道教教义的转换,又为宋代理学的产生提供了可资借鉴的思想资源。晚唐宰相陆希声博学,善于作文,精通《易经》、《春秋》、《老子》,论著甚多,主张儒道合一。
北宋儒家学者对性与天道的贯通,学界最熟悉的例子就是程颐的“性即理”说。然而,正如陈来先生指出的那样,程颐虽然将性与天理(天道)统一起来,但这种统一“只是一种自然的天人合一,还没有后来那种禀受天理为性的实体说法”。钱穆先生亦指出,伊川讲“性即理”主要是阐发孟子之义,在伊川思想中性理“非从宇宙界落下”,亦即不是从形而上的本体而来。钱、陈二先生认为,只有到了南宋的朱熹,才从本体论的高度进一步论证了性即是理。这样,我们通过考察北宋的《道德经》注发现,其实早在二程时代,一些儒家学者在注释《老子》时,便已明确提出了“道于人为性”的说法,认为本体之道落于人身即为人之性。
北宋学者中,最早在《老子注》中将道与性联系在一起的是王安石。他在注释《老子》第48章“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时说:“为学者,穷理也;为道者,尽性也。”既然尽性即是为道,性与道显然具有同一性。但是,因为王安石的《老子注》已大半散佚,我们尚无法知道他是否明确提出了“性即道”的主张。而王安石的儿子王雱则在《老子注》中明确提出了“道乃性之常”、“道,民之性也”等说法。他还认为,“物生乎道而各得于道,故谓之性。”这就是说,万物之性都是由道所赋予的。
苏辙明确指出本体之道赋予人身即为人之性。他在《老子注》中说:“盖道无所不在,其于人为性。”“夫道,非清非浊,非去非来,非善非恶,混然而成体,其于人为性。”
宋徽宗在其《御解道德真经》中,也认为“道与之性,一而不杂”。所谓“道与之性”,就是说人的性都是由道所赋予的;所谓“一而不杂”,就是说人性本来与道是完全相同的,并没有掺杂别的东西。
为徽宗御注作《解义》的章安,疏释徽宗注文“天下一性也”说:“性,一也,出乎道之大全。”这就是说,天下之人的性都是相同的,因为它们都来自于道。
为宋徽宗御注作《疏义》的江澂,一方面肯定性来源于道,他说:“道之在天下,无往不存,得之则为性。”另一方面他又认为性与道的合一,只是一种先天的合一。现实的人性,与道并不一致。他说:“无受之初,性与道冥。有受之后,性与道违。”所谓“无受之初,性与道冥”,就是说人出生以前,性尚未降授在人身上,这时性与道是合一的。所谓“有受之后,性与道违”,就是说人出生后,其所表现出来的性,便与道不相同了。为什么会这样?江澂并未作出说明。也许他是接受了张载的观点,认为人出生后,先天之性便受到了气质的污染,因而与道有了差别。
徽宗时的女道士曹道冲在《老子注》中说:“道本无名,非有非无,不涉器位,所谓生天地始万物者也。分灵散景,降在人身,则为神性。”这里的“神性”就是指人性。道教把道奉为至高无上的神灵,人性来源于道,所以人性也就是神性。
北宋学者关于“道于人为性”的观点,其思想渊源,可能就是道教的道性论。
因此,“天下一性”也好,说”理一分殊”也罢,别忘了出处。范浚只是阐释,并形成结论,不是首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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