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乡

这两天来河南新乡了。

01，

静姐早年是我爸的学生，现在是新乡某小学校长，在车上，在路上，在学校，在酒店，跟我讲了很多校长手中的教育工作，我很感谢世间有这样的人在做着这样的事。

她开导航带我去做核酸，车停在挺气派的一个单位门口。门口还站着一些人，望着里面翘首以盼。

“这是哪里啊？”正嘀咕呢，忽然看到墙上写着“河南省女子监狱”，一个女警手持额温枪就要过来扫我们。

“靠边停车别堵路，下车测温……”

“不下了不进了呃拜拜……”我俩落荒而逃……

“就算我不乖，也不至于把送我来这里吧啊哈哈哈……”我肯定要皮一下的，她也哈哈哈大笑不止。回想起来，门口那些人估计是中秋节探监的。

车开到拥堵路段，她宽慰我：“……闹市区啊真的是……不过就像陶渊明写的——嗯——”

“心远地自偏。”

“哎对对……我最近在看戴建业写的《澄明之境》，就是讲陶渊明。”

“我也看了。”

“哎呀是不是啊……哈哈……总之，人家的人生境界我们可以当做方向。纵浪大化中——”

“——不喜亦不惧。”

“哎哈哈哈……哎呀杨一啊咱俩真是太有默契了……”

02，

我们在饭馆吃饭，有个大妈走过来，弯腰把脸凑近，伸出手指着盘子问：“你这啥菜？”

我：“……”

静姐还是有涵养一些，笑吟吟地答：“脆皮茄子。”

大妈伸出手指另一盘：“那这个嘞？”

我：“……？！”

静姐还是笑吟吟：“素拼……”

……

“贱内说我受不了粗人。”

“是的。”

“看你这样，我得反省自己是不是涵养不够——不过真的很反感啊怎么办！”

“哎没事儿……”

她聊起上高中的女儿在学校花痴，今天觉得这个帅，明天觉得那个帅。车里在放《同桌的你》。

“你们那个时候这个歌很火的吧。”

“是啊。”

“你以前早恋吗？”

“初中谈、师范谈——没落一个阶段。什么年纪就要干什么事。”

“你喜欢什么样的异性？”

“张亮那种。沉稳可靠。”

“我喜欢有书卷气的。”

她问是不是陈道明那种，我“呕”的一声：“太做作了，真拿自己当老艺术家呢。”

“濮存晰呢？”

“也太刻意了。”

最后我给她看了妻夫木聪中年的样子，就是这样，又斯文又舒展。

03，

酒店、饭馆、医院……一路遇到的人都很亲切周到，没有焦躁流露。路边倒车，也会有小伙子说：“后边没问题！放心倒！”

我感叹：“来这两天觉得河南人真好。至少在我去过的地方中，数一数二的好。”

“我在河南待了这么些年，也觉得河南人特别好。”

“……那为啥老说人家？”

“可能人口多吧，出去的难免有坏人，就坏了整个河南的名声。”

我俩默默坐了一会儿。

江湖风波恶。拿嚣张的没办法，就只能格外心疼受委屈的了。

04，

我们在车上聊啊聊。

我：“我最喜欢‘手可摘星辰’啦，星辰代表美好的事情，‘手可摘星辰’就意味着一切美好都触手可及。”

她说：“而且，星辰再美，你也要动手去摘才行。有很多很有天赋的人并不努力，只是自我感觉良好，到老就让人觉得很可惜。”

“哎你这个解读真的很有分量！哇原来我喜欢的诗伟大到超乎我的想象！”

“哈哈，所以像你这样肯吃苦把天赋变现的，就是宝贝啦。”

“我小时候觉得努力是很土的一件事……也是近些年才体会到努力的意义、务实中的浪漫。”

“哎，对了。不是要走出舒适区，是要扩大舒适区。这样走到哪里都舒服。”

……

我这次来，主要是和她一起商讨20个故事的创意梗概。写这种需要放飞想象的故事，我必须充分打开自己，需要有令我畅所欲言的对象，容我撒娇撒欢甚至撒野。静姐让我出门带好证件手机和洗漱包，我说心脏肝脏肾脏也很重要你咋不提醒？她问我吃不吃零食我说不吃，她一个人吃我又在床上打滚儿说不行我也要……她笑得眼睛弯弯的，就像我是全世界最值得被爱的人一样。我目前特别需要这样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