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外的你
你一如既往地在清晨的梦里醒来,从未想过自己和这个世界的关系。
你所关心的,是今天的天气,是否需要撑一把伞,或是加一件衣服;走出家门,你将反复回想房门是否被锁上,必要的手机、钥匙、钱包以及此行所需的工具、资料是否齐备。
你将选择步行或是乘车方式达到目的地,决定吃什么样的早餐、喝多少水,然后反复计算时间,在脑海里演练一整天的生活,确保每一个步骤都能够有条不紊准确无误。
你将快速反应,短暂思考后对遇见的人说什么样的话,一笑而过或是礼貌性地攀谈一会儿;你将猜量你的朋友、同事、上司,他们对今天的一切会作何评价,而这样的评价对你会产生怎样的利弊,或是毫无关系;你将集中精神,对你的学习和工作不断反思和总结,预判今天将遇到什么样的麻烦,而这些麻烦又如何解决。
偶尔你将打量自己的生活,企图调整出一个合适的情绪来,以便在不同的场合应付不同的事情,你可以佯装热情,也能够佯装冷漠,你可以佯装严肃认真,也能够佯装出笑脸逢迎别人可能不太好笑的言行。
也许你会有短暂的独处,不过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你进行的事情依然与你有关,放松自我或是愉悦自我,你将挑选你所喜爱的,避开你所讨厌的——人或事,书本或音乐,甚至连你散步的地方,都不是兴之所至的,你期盼着怎样的风景,或者等待着怎样的惊喜。
你的生命,就在这与你有关的一切人事中流逝,而你所处的这个世界,几乎就完全与你分离开来。就像一只蚂蚁与一片草原,草原上的风吹草动和一只蚂蚁有什么关系呢?草原上一头狮子的死亡,或是一棵大树的倒下,虽然同样发生在这片草原上,可是这些惊动了整片草原的变故,实则丝毫不妨碍于一只蚂蚁在这片草原上自在的生活。
正如非洲那些饥饿而死和患病而亡的人,或是中东那些在战乱中丧生和逃亡中殒命的人,他们的生死存亡,于你而言似乎微不足道。你固守着自己的一片土地,一方蓝天,你在这片土地上耕耘播种,欣喜于将在秋天到来收获硕果累累,你在这方蓝天下闭目养神,忧虑于天有不测风云。
你经历着有限的人事,你的得意和失落,你的虚荣和懊恼,你的愤怒和畏惧,尽管像一块巨石一样悬在你的头上,然而亦像一滴雨水即将掉落于一片碧波荡漾的湖面之上。无论那块巨石最终将你焚毁或是让你重生,那滴雨水在消失之后却是波澜不惊。你的力量是多么渺小啊,你的影响又是多么轻微,对于整个世界而言,你的存在甚至都是可有可无。你所能牵动的神经只长在了为数不多的一些人身上,你所能造成的撼动也只是让屈指可数的一些人感到惊讶。
你一定想过成为伟大的人物,用时间和努力将那滴雨水变大变沉,你要冲撞出滔天的巨浪,你要具备席卷一切的雄心和力量,然而当你最终落在湖面之上,唯有你自己知道落下来了。你依然是一滴雨水,混迹于无数与你相似的雨水之中,你和他们组成了这个世界,相互独立,却又互为一体。
你照例从清晨的梦里醒来,直到你的消亡,就像这个世界从未有过你一般。
你沉浸于自己的悲伤,你沉迷于自己的幸福,你在有限的天空之下骄傲生长,茫然四顾,都是对你感到一般亲近的人,你的朋友,你的亲人,都对你保持着亘古不变的温情和微笑。这些千丝万缕又微不足道的一切,构成了你的全部,你的牢笼,你从未想过,在你之外,还有一个看似无关其实存在的世界。
你实则并不在意,你是否属于怎样的世界,怎样的时代,怎样的社会,怎样的国家,你不关心那个大的群体,你只在乎你这个小的圈子。那个大的群体发生怎样的震动和变故,你只不愿那震动和变故波及你这个小的圈子。如果可以,你希望一百年不变,永远维持这个圈子的稳定,就像你不愿接受生老病死,就像你不愿接受人情冷暖,你不希望自己的外公离世,你也不希望自己的父母变老。你不希望无谓的冷嘲热讽,你也不希望无端的生死离别。可是冷嘲热讽和生死离别,其实是这个世间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旦夕祸福,阴晴圆缺,绝无降临的可能。
你,便是如此这般画地为牢,划出一条和这个世间清晰若刻的界限。
虽然世界与你无关,你还是应当学会关照这个世界。因为无论是你遗弃了世界,还是世界遗弃了你,你都不应该让自己受到蒙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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