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层底儿
闲来刷小视频,看到一农村怀旧题材的作品:雪花纷飞下的80年代的房屋和街道,配着天真顽童的欢乐嬉闹声,画面中有一段字幕 ---多想穿着母亲做的老棉鞋,再走一遍梦中家乡的小路,多希望越过拐角处,年轻的父亲在等着童年的我回家!这幅作品让我触景生情,小时候母亲在灯下做鞋的情景如在目前,回味起来是那么的暖心。
我是穿着母亲做的布鞋长大的。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总是在忙碌,白天在地头辛苦劳作,晚上在灯下熬夜做一家人的鞋子。母亲做布鞋的过程,如今想起来,仍记忆犹新。
小时候,农村的农活比较辛苦繁忙,母亲也只是在农闲之日为我们做鞋。做鞋先做准备工作,先制作鞋底。麻皮从麻杆上脱下来,再用捻子捻成麻绳,用于纳鞋底。接下来再用面粉加入水,在锅里熬成浆糊。旧衣服搜罗起来一层层铺于木板上,其间涂抹浆糊,粘几层,再用刮子刮平,晒干做鞋底。那时家里有一本很大的旧书,那页面儿已发黄,里面夹着各种各样的鞋底儿和鞋帮的纸质鞋样儿。比着鞋样剪好夹纸鞋底和新条绒鞋帮。鞋面用新条绒,内面用舒适的软布。然后开始纳鞋底,缝制的重要器具是锥子和顶针,用锥子锥透鞋底,再沿着椎子眼戴着顶针儿进针带绳穿过去,再穿过来。那鞋底儿如果说是千层底有些夸张,但的确是一锥一针一线,无数次在这硬硬的鞋底上重复。鞋底纳好后,再将鞋帮和鞋底儿一针针的缝在一起。密密的针脚似乎密不透风,其间渗透着母亲的无限的汗水和浓浓的母爱。
没有农活的冬日里,母亲早起烧炕、生炉火、喂鸡喂羊,做早饭,一切收拾妥当后,便消停地坐在暖和的炕头,为一家老小做鞋。每当我睁开眼,都会看到母亲在旁边纳鞋底,那神态是那么的认真,安详,还不时将针头在发间蹭一下,以使针头锐利。冬日里母亲做鞋的一幕幕,已定格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母亲做的鞋,根据季节有方口鞋、松紧口鞋、棉鞋,还有我们很小的时候穿的以示健康的虎头鞋。那布料一般是新条绒布,更结实耐穿;颜色一般是红色,或红色带些小花,或者黑色。每进腊月,母亲在准备年货之余,也要熬夜再给我们准备一双过年穿的新鞋。年三十晚上,将新衣服还有那双母亲一针一线给我们做的新鞋放于枕边。大年初一早晨,穿上新衣服新鞋,与小朋友们欢乐聚集在一起,觉得心里很美呢。
母亲总是提前为我们做出好多双鞋子,她常说不能让我们的脚等着鞋子,而是要用做好的鞋子等着我们的脚,所以我家那母亲结婚陪嫁的柜子底部,经常存放着好多双大大小小的为我们缝制好的新布鞋,母亲说,这样心里才踏实。每当鞋子感到顶脚就意味着鞋小了,也证明我们又长大了,长高了,母亲很高兴,继续做更大的鞋子。记不清哪会儿起,那鞋底儿换成了橡胶塑料底儿了,似乎有点现代化了。
我怀孕那年,母亲害怕我穿着皮鞋湿气重,对孩子不好,便一边忙农活一边熬夜给我做了两双布鞋送了过来。母亲知道我挑剔,还在青色的鞋面上绣了朵淡淡的雏菊,细密的针脚熬红了母亲的双眼。孩子出生后,母亲就更忙碌了,孙女的裹腰子,月子里的小棉衣,小棉裤,都是母亲手工缝制的杰作。尤其是那几双精致的虎头鞋,赢得了亲戚朋友们的诸多称赞。从自己的孩子到孙子,母亲就这样无私的付出着。女儿上幼儿园回来,满脸的不高兴,我问她怎么了,她哭着说:班里有个小朋友说她穿的鞋是乡里小孩穿的,很土。看着女儿委屈的样子,我抱着她说:彤彤,我们的鞋子是奶奶一针一线缝出来的,里面凝聚着奶奶对你的爱,我们的鞋一点儿也不土。女儿听了点了点头,我知道现在她是不明白这句话的,但以后肯定会懂。
孩子们慢慢长大了,母亲的鬓角有了白发,眼睛也因为常年做针线活,老花了,母亲眼见的老了。一路走来,记不清穿过多少双母亲做的布鞋,尽管它们不如皮鞋那般新潮好看,但他们朴素而温暖、轻便而踏实、透气而舒适。好怀念那穿布鞋的美好时光,很怀念穿母亲做的布鞋时那温暖的感觉。那暖暖的感觉足以温暖人的一生,又足以让人带着那份温情脚踏实地行走在自己人生的路途中,即使遇到风风雨雨,即使遇到狂风骇浪,让人活的从容,它是风浪中无畏前行的底气,母亲的爱一直伴存在心间,就如母亲一直伴随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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