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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手长出铁锈,再看细水长流

牵手长出铁锈,再看细水长流

作者: nidayede | 来源:发表于2017-05-04 09:34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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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发过一个栗子和老陈的故事,链接在上,这是续集,也算是终章。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愿爱而不得者远离魔障。


    1

    立春了,天气逐渐回暖,江岸的草坪花木次第葳蕤,仿佛眨眼间即可青翠葱茏,一片盎然。

    但朔风肆虐,毫无阳光的暖意,吹得我额发翻飞。我冷得缩成佝偻的小老头模样,双手揣进口袋,嘴巴鼻子埋在围巾里。

    “先人板板,敢不敢换个地方坐?老子是个病人啊。”我瓮声瓮气地向在一旁风情万种自拍的栗子抱怨。

    栗子白我一眼,“你就是该多出来走动走动,整天窝在家里,没病都憋出病来了。”

    “你会考虑,拖我出来吹冷风。”我反手把羽绒服帽子扣在脑袋上,风毛扑在脸上痒唆唆的。

    栗子厚颜无耻地说,“这不是锻炼你抵抗力呢嘛。水吧咖啡厅人多,你又嫌吵,咋住个院出来人都矫情了呢?”

    “难得遇到我娇气一回,你丫还不买账?”

    “有个词叫欲扬先抑,我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怕你太激动,先让你冷静冷静。”栗子终于收起了手机,一屁股落在我身旁冰冷的木椅上,又触电似的弹起来,“卧槽咋这么冷?!”

    “呵呵,为了让你冷静地告诉我那个让人激动的好消息。”

    栗子重新落座,远眺对岸林立的高楼,语气轻快,却毫无喜悦感,“我要结婚了。”

    我看她一脸畅然,不禁心口一紧。从老陈结婚后我就开始担心,没曾想这一天还是来了。

    我连她什么时候谈的恋爱都不知道,她竟然告诉我要结婚了——这种情况,我只能严肃地跟她说四个字,“老子没钱!”

    2

    去栗子家,进门就是两个打包好的行李箱,屋里除了几样简洁的家具,别无其他。

    她像犯了错的孩子要交代之前先讨好父母,先去厨房煮生姜水,又翻一大堆坚果零食摆在我面前。

    男生是她初中同学,前后桌,多年不联系了,一次工作中与其他公司的联合活动上遇见,随后对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攻势。

    和老陈分手后,栗子独自去贵州呆了一段时间,在老陈结婚前又回到了这座小城。没去老陈的婚礼,但栗子履行了当初老陈求婚时她回答的话,五千块的戒指,“真要退换货的话我双倍还给你!”一万块的红包由我带去,满场婚礼照片发给她,只回了“收到”二字。

    也许很长一段时间,栗子都无法开始一段新感情,但听她说要结婚,我秒懂她选择了将就。

    栗子喋喋不休地给我阐述那个男生对她的好,比如从初中起就喜欢她,成绩没她好,没考上同一所高中,就选了一个离栗子学校最近的中学,经常到我们学校周围晃悠,却没遇见过栗子。

    “他请我吃饭,买单时我瞥见他钱夹透明窗那儿卡着我初中的大头贴。这么多年了,我想……”

    我捧着滚烫的生姜水盘腿而坐,问,“你喜欢他吗?”

    栗子一愣,低头剥桔子。

    “想找个精神支柱,他待你又好,所以下半辈子就是他了?”

    桔子皮的油粒粘在她手上,果肉一瓣一瓣地喂进嘴里,她机械性地咀嚼,吞咽。

    “天真,我撑得很辛苦。”

    “我知道。”

    “老陈结婚了,他要和别的女人共度一生了,他有孩子了,他们会带着孩子长大,他们会一起老去,他们会实践当初我们幻想和期待的未来,他……”栗子扯出笑容,“每每想到这些,我都感觉自己要疯,我想买汽油去炸民政局,我抽烟喝酒无恶不作地惹他担心,我想……见他。”

    她不再看我,自顾自地说话,声音越来越低。

    “我撑得很辛苦。”

    栗子是明白人,无须我跟她啰嗦诸如“要慎重不要冲动”、“结婚是一辈子的事”、“你还年轻”、“这样对他不公平”之类的废话,我亦清楚,她的婚事毫无转圜的余地。

    “我甚至想过,没事,再等等吧,说不定他就离婚了呢,说不定他妈妈就幡然醒悟还是我好了呢,说不定……”栗子顿了顿,突然调转话头回答我之前的问题,“我不喜欢他,有什么所谓?我爱老陈,又有什么用?百无一用是情深啊。”

    我无言以对,默默地吃零食。

    3

    两天后的晚上九点多接到栗子电话,叫我去高中常去的那家KTV唱歌,背景吵得要命,光听见她吼了几声就挂了电话,我连“老子没空”都来不及说。

    栗子万般好,但唱歌极其难听,一直不乐意去KTV,今天倒奇怪。

    我裹成熊赶到包厢时,阿满正矫揉造作地唱《客官不可以》,栗子和大乔在面对面吹瓶。二木一脸懵逼地瘫在沙发上。地上24支一件的啤酒已经空了一件半,桌上堆了没法数的空酒瓶。

    见我进来,阿满大喜过望般扑过来,攥着我袖子不撒手,“苍天啊你终于来了!接下来的战斗交给你了!”

    “啥?”

    阿满抚着胸口指向栗子,摇摇头,说,“我今天怕是遇见假栗子了,她……卧槽我要去卫生间抠喉,你保重……”话筒塞到我手上,阿满火速奔往卫生间。

    灯光黯淡又诡谲,绚烂地投在华丽的墙纸上,中途被空酒瓶截断,折射出更璀璨的光线。

    我问,“啥情况啊?你们被栗子喝懵了?”

    二木点头如捣蒜,“栗子不是当年我认识的那个三杯倒了,我特么不认识这个战斗机,怕是只有你能把她放平了。”

    “我已经戒了,你们不是不知道啊。”

    二木继续点头,“你是戒了,没有天崩地裂的特例都不喝。我不跟你开玩笑啊,栗子要走了,你让她安分点,否则待会儿要打电话给殡仪馆来接我们几个了。”

    又是两个瓶子甩在桌上,大乔就势瘫倒,栗子蹦蹦跳跳地把歌切了,拿过话筒开唱。

    4

    栗子的歌声久居我朋友圈里“不能承受之重排行榜”的前三名,我怀疑她是要先恶心恶心我,在战略战术上取得先机,然后一举击败我。

    不得已,我拿起手机刷微博,妄图通过转移注意力的方式来自保,果不其然失败了。那个死女人抱着话筒嘶吼,唱得比上刑还难听,我担心隔音效果不好外面人会怀疑我们包厢在杀猪。

    那几分钟和我昏迷入院检查一样漫长,我把手机按在胸口,认真感受是否心悸头晕,好不容易从瓶瓶袋袋的药液中挣扎着逃出来,在这扯拐就不划算了。

    栗子大发慈悲地剩下最后一段没唱,接着开酒。我长舒一口气,磕开一瓶酒,递去与她碰瓶。

    她剜我一眼,一把将酒夺过去,“喝你妹啊!”

    “咋的,只敢欺负她们几个软柿子啊?”

    栗子自己喝了两口,说,“少来激将法,没用。”

    “我现在一年喝几回酒一只手都能数清,肯破例开戒陪你喝一顿,你不感恩戴德还敢凶,要结婚了有人撑腰了不起啊?”

    空酒瓶又多一个,她瞪着我,“苦肉计也没用,老娘软硬不吃。”

    我起身另外去拿一瓶,栗子一巴掌打我手背上,疼得我想随便拿个空瓶抡她丫的。

    “你他娘不要命了?好全了吗就喝酒?留下后遗症好讹诈老娘一辈子啊?”栗子把桌子那头的橙汁端到我面前,“今天几号来着,你应该还在生理期,肝儿不要了?肚子不疼了?自己就是半个医生,闹个屁!”

    我都知道。但她,是天上下刀子,我也要顶着砧板去接去陪的人啊。

    “我喊你过来,是想听你唱歌,唱,《我们都是好孩子》。”栗子指着沙发上半醉半醒的那几头,“这几爷子唱得太欢快了,还是你唱得好,跟哭丧似的。”

    “MMP。”

    那是高中毕业前火起来的歌,我一开口栗子就跟着节奏摇动酒瓶,听到“怀念着,伤害我们的”,她终于安静下来,如大梦初醒。

    5

    把那几只送上车,栗子拉着我在深夜的街边坐下。

    “啥时候走?”

    “看心情。”

    我嗤笑一声,问,“还有没有啥想做又没做的事?”

    栗子点头,“有,想见他。”

    他当然是指的老陈。

    “见他做什么?问他想不想你,后不后悔?”

    栗子的眼神随着午夜大街呼啸而过的车辆移动,却并不回答,“你记得张爱玲写的那段红玫瑰与白玫瑰不?如果我出现他动摇了,那是我祸害他家庭,他不动摇,我又觉得自己太不重要了……呵,白月光,朱砂痣……那段话真是超级犀利超级虐啊。”

    我摇头,“张爱玲《倾城之恋》里,范柳原对白流苏说过一段话,更虐。”我记不清原文,拿手机搜给她看。

    “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一首最悲哀的诗……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们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可是我们偏要说:‘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都别离开’。——好像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

    栗子看完把手机递还给我,连着打了好几个气嗝,眼睛冲出水光。她笑,“杨天真,你他娘最大的两样本事,一是把遇见的所有好男人都变成兄弟,二就是一针见血地戳破美好的假象。”

    我也笑,“我很难当成这是在夸我啊。”

    “本来就不是夸你!”

    栗子转身要吐,我轻轻地拍她的背,环视周围有没有地方可以买水。她咳了一阵,抓紧我的手,已失了和我斗嘴的不服输语气,“天真,我想见他。没别的目的,只是想问问,他过得好不好……总想听他亲口说好,才安心啊。”

    6

    我抽抽鼻子,既有恨铁不成钢的愁苦,又有何必至此的心疼,没忍住大声凶她,“老子怎么尽认识一群不疯魔不成活的畜生,动不动就‘除却巫山不是云’、‘从此无心爱良夜’。让你谈情你非要说爱,用尼玛什么真感情?刚处上的时候一个个信誓旦旦的,‘欸,我心里有数’,‘不就是个男人嘛’,一分手就食不下咽生无可恋了。麻痹人家那些分了手转头就找下家的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老子身边咋全是一群没出息的货!”

    栗子伸出两指捏我的脸,笑着说,“天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我一时语塞,抬头望天,把眼泪生生憋回去。“我麻烦你哭出来行不行,别在这种时候冲老子笑!”

    栗子软绵绵地伏在我肩上,问,“那你呢?你在忍什么?”

    “你知道的,我好多年不哭了。”

    她的鼻息变长,呼吸加深,“我更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克制,像我现在这样吗,实在忍不了了,连哭都……”她声音哽咽,虚弱得好似即将咽气。

    “你哭归哭,别他妈把鼻涕擦我身上!”

    我抱着她,隔着厚厚的冬衣,感觉到她猛烈地颤抖。“我以为我们比肩而立,总会有相濡以沫的结局。”

    陪伴最是无力,除了把她抱紧,让她安心号啕,我再无别的办法能缓解她的痛楚。

    那个女人在我眼前最后的画面,就是卸掉平日里百毒不侵无所不能的外壳,脆弱得像地球上最后一条被打捞上岸无法喘息的人鱼,涕泪横流,失声痛哭。

    吹了冷风头很痛,我想起高中时勇敢欢脱不可一世的栗子,那样天真的笑容近在昨日。还有坐在老陈身旁总是一脸甜蜜幸福的小女人状态的栗子,那样深情专注的眼神我再也没有见过。

    原来已经过了那么久,久到只能凭记忆回想她爱一个人时是如何疯狂地勇敢,如何不死不休,如何执着不回头。

    7

    立春了,却比隆冬还寒冷。

    未能牵着手长出铁锈,未能一起看细水长流。栗子与老陈的故事,也许就此告一段落。古代离居,讲究“一别两宽,各自生欢”,现如今只能想作,“总有一人,替我与你,变成我们。”

    没有办酒,没有收礼。栗子扯证之后就走了,不知是蜜月旅行还是又换了工作地,我自欺欺人地希望是前者,也纠结过要不要告诉老陈,最终还是作了罢。

    这座城市热闹似从前,桥上车水马龙,江面浮着黄昏,路人抖落风尘,笑语跟着欢声。一派现世安稳,谁知道少了哪个不紧要的痴心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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