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谊仅仅33岁的生命历程,让我心生四叹:
一叹贾谊才广深。贾谊是那种大器早成之才,其才能在文学、历史、政治、经济、哲学等诸多方面都有突出成就。文学上,其《吊屈原赋》、《鵩鸟赋》是赋体的标志性作品,至今仍在文坛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史学上,其《过秦论》一文,既反映了他丰富的历史知识,也昭示了他用历史规律解决现实问题卓越才能。政治上,以《治安策》为代表的一系列奏疏策问,不但对汉文帝一朝的政治治理有现实意义,更对中国2000年以来封建王朝的国家治理具有借鉴意义。一代大师毛泽东在建国15年的1964年,居然连创两篇有关贾谊的诗,这在毛泽东所有论及古今人物的诗篇中独一无二,可见毛泽东主席对贾谊是多么看重。经济方面。《谏铸钱疏》一篇,足能让我们感知贾谊的理财能力。哲学方面,贾谊杂揉儒、法、纵横、阴阳各派学说,为汉文帝提供了一整套的治国思想体系,当然,可惜汉文帝因其情势所限并没有完全采纳。
二叹贾谊遇之真。一个人能不能受到重用,根本因素在身身的德才方面,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没有自己的伯乐,再有才的人,除了如刘邦、朱元璋、孙中山、毛泽东这类根本不会被埋没的人。其它人还必须“遇”到自己的伯乐,如姜子牙、萧何、魏征、刘伯温等,因为这类人其实是很多很多的,这样的人“遇”到真正欣赏自己的人便被重用,而一旦“遇”不到这样的人,大多也就是隐于山林草草莽之命运,关于这一点,韩愈的《马说》说的实在是透彻无比。
贾谊年少成才当然归功于他的勤奋,但他能被汉文帝启用,却完全是汉文帝时的河南郡守吴公功劳。公元前183年,贾谊因能诵诗书善文章而被吴公所用,后来吴公因治理河南被评为天下第一而受到文帝重用为廷尉,吴公到中央任职,出于真心爱才之心,立马向汉文帝举荐了贾谊,这才有了贾谊的大器早成一说,一年之内从博士到太中大夫,真真是汉文帝一朝官员”火箭“升迁的典范。如果没有吴公,估计贾谊寂寂于草莽之中几乎就是大概率事件。其实,培养贾谊的老师,那是曾两任代相、拥立汉文帝、并最后当了西汉丞相的张苍。张苍认识贾谊和汉文帝均在吴公之前,但他却没有向汉文帝举荐贾谊,张苍不举荐贾谊倒也罢了,他在贾谊展示才华的过程中,反而成为了助推贾谊外放重推手,并且在自己当丞相之后,又推翻了与贾谊相关的相关一些政策。由此我们可以感慨的是:学业上,贾谊遇到了张苍,得志上,贾谊遇到了吴公。
三叹贾谊识之狭。同为大器早成的宋朝文豪苏轼在《贾谊论》中对贾谊有个非常全面、中肯的评价:贾生志大而量小,才有余而识不足。这里,苏轼对贾谊基本上是完全否定,这反映了年轻时的苏轼是何等的自信满满。但历史恰恰有惊人相似之处,苏轼虽洞观到了贾谊不足,但苏轼一生的仕途发展,却和贾谊大致类似,虽然宋仁宗对苏轼喜爱有加,但苏轼的政治抱负又实现了几何?在《贾谊论》中,苏轼认为贾谊首先是没有从汉文帝的角度去考虑问题,“生之不能用汉文也”就是这个意思。汉文帝重用贾谊之后,贾谊有点“得陇望蜀”,政治上有点过份激进左倾。不考虑功臣集团对汉文帝的提携之功,急切要求汉文帝推行自已提出的虽对皇室有利但却打击功臣集团利益的政治主张。功臣集团可以容忍汉文帝“火箭”提拔贾谊,但功臣集团绝对不能容忍的是贾谊剥夺自己集团切身利益的政策。于是,功臣集团便借一个“年少初学,专欲擅权,纷乱诸事”的名义便让贾谊远贬长沙。苏轼认为,贾谊竟然照顾不到拥立汉文帝的功臣集团利益,那他的政治抱负又如何能实现?这就是贾谊的“识”不足问题。对于汉文帝而言,功臣集团既然能够拥立他。当然也能废了他。贾谊对此力量集团的熟视无睹,也就说明其不会开展统战工作,而一项政策的实施,如果连上层都达不成广泛的统一,其命运也只有失败一途。
当然,苏轼在《贾谊论》中还进了贾谊其它的毛病,其一是贾谊经不起打击,其二是贾谊没学会等待时机。贾谊被贬到了长沙,涉江不久便有《吊屈原赋》大流行,《吊屈原赋》的洛阳纸贵,固然让贾谊的委屈、愤懑得以宣泄,但是,贾谊作为那个时代名满天下的“网红人物”,他的这篇文章受到天下追捧之时,同时也是汉文帝遭受天下人诟病之时、我们知道,屈原自投汩罗,那是因为屈原遇到了楚怀王、楚倾襄王一类的昏君。而贾谊痛遇到却是汉文帝,难道汉文帝也是楚怀王、楚倾襄王一类的昏君?从这个角度看,吊屈之文岂只是贾谊的发泄不满,简直就是贾谊因遭贬而境"造反"的证据。好在,贾谊遇到的是以明、仁、慈、孝著称的汉文帝,汉文帝对于贾谊的文章不但没有丝毫追究问责,反而在三年之后,经过宣室长谈,更把自己最心爱的小儿子梁怀王刘揖托付给贾谊,由贾谊来完成刘揖的培养大业。从让贾谊辅佐异姓王(吴著)到让贾谊辅佐亲儿子刘揖,这说明在汉文帝的内心,贾谊的德才学识还是无人可比的,或者说,如果贾谊能好好保养自身,文帝再次重用贾谊也是完全可能的。只是,贾谊不是孔子夫子那样的量大识远之人,他在梁怀王堕马而死之后,因自责、忧郁而很快离世,终年33岁,而伴随他离开的,还有他那远大的政治理想和政治抱负。
四叹贾谊寿太短。千古以来,贾谊令人惋惜的就是短命,毛主席那句“梁王堕马寻常事,何用哀伤付一生”,不仅仅是站在政治人物角度惋惜贾谊,更是站在站在一位父亲角度来哀伤贾谊。我们知道,建国不久的朝鲜战争,毛泽东最为器重的长子毛岸英牺牲在朝鲜大愉洞的志愿军司令部。对于毛岸英之死,彭德怀的心情应该和贾谊类似,毕竟是毛泽东亲自把毛岸英托付给彭德怀的,毛岸英之死,彭德怀之自责肯定不亚于贾谊,然而我们从毛泽东的诗中,却只能感受到对这类事情的态度。史料记载当周恩来总理把毛岸英牺牲的消息告诉主席时,主席只说了一句: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们不知道汉文帝有没有主席这般的胸怀和的气度,但梁王自己骑马摔死,汉文帝既然追究贾谊《吊屈原赋》中的不恭,当然也不会因为梁怀王的寻常之死而怪罪到贾谊。如果贾谊能够做到象孔子那样,虽然天下所有君王都不用自己,但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主张,孔子一直在做着努力的工作,那就是修《春秋》删《诗经》并《论语》问世,从这点上看,主席另一句”千古同惜长沙傅”中的“惜”字,也是惋惜其短命之意。
看来,儒家那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贾谊的理解和实践还都不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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