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死老太婆已经躺在东房那件破屋里两天了。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被送来的时候已被折腾得断了气，还乌泱泱跟着一群只长手脚不长脑子的闲人，占了床和被子，憨三和闺女光顾着忙给倒腾地方收拾床位，连夜搞起的大阵仗把闺女的几个娃儿都吓坏了，不迭声的喊我：姥姥，姥姥，这是咋啦，咋来那多人，这是弄啥……
憨三怕我去东边闹骂，什么都不给我说也不让我过去，闺女也不过来，以为这样就能瞒得住我。闺女的大丫头懂事，我叫她去听去看，回来学给我，她问我
姥姥，那个蒙着被子被拉回来一堆人跪着哭的，我喊个啥？我听妈妈哭着叫她舅奶奶……
我翻了翻白眼，随便，叫死老太婆好了
姥姥那个死老太婆死了，咋那么多人哭，妈妈和外爷也哭……有个老头子头发都白完了还不能走路得让人架着在旁边坐着就他没哭
那是死老太婆的老头子，得亏了他说什么落叶归根死回老家死，老太婆也不能这么快就撒手西归了
姥姥，那个头发卷的给面条子一样又矮又胖的老女人是谁，她哭嚎得可大声了
那是死老太婆的女儿，她旁边是不是有个烟杆子不离手的高个子老男人？
嗯，除了那个抽烟的还有两个看起来可凶可凶有点胖有点丑的男的，也在那扯着嗓子喊……一滴眼泪都没有，我看见了
那两个……那两个是你说的泡面头的儿子，那个死老太婆是他们的姥姥……最能装最会演的一家人都来了……
噢那还有两个头发花白，男的有点驼背女的带个眼镜的是后面才来的，说话都慢得很
那个啊是死老太婆的大儿子和大儿媳妇，是不是看起来可像教书的……
就是就是，姥姥，我一开始看也觉得像老师……
还有好几个医院里的亲戚，妈妈生小妹儿我在医院见过，还有几个咱村里的，一直拉着外爷商量事，还有一大堆人我分不清楚，妈赶我走，我没细看……
那你听见个啥了
呃......就记得有一段，因为泡面头给妈妈说话提到了爸爸，我记得是说卷菜。姥姥，要卷菜干啥用啊？
卷菜？卷菜？卷cai……卷材，是你爸爸寄回来的卷材吧？
好像是说这个，还说啥要用到关菜上，妈妈还没说话来着……外爷就抢先接话说那正好也省去买沥青了，沥青又是啥？
这个憨三能气死个人，那是你爸爸弄回家搭你家漏水铁皮屋的……便宜了死老太婆。说给点钱没？
不知道。没听到就说关菜卷菜说了好大一会，还说那些我听不懂死记下来的……
是哪些听不懂的？
林地？东姥姥家的地，土葬风光大炮白马花圈，白事瞎子……
我心里约莫有了数，这是要把死老太婆同她公公婆婆埋一处去，要给人家换地呢，东林的地现被三四家占着可有的换了，都说那里的坟头冒青烟埋那儿的都发了，东头大婆娘就等着百年之后睡在那让子孙后代发家致富呢，她要是能给换还不得说破嘴皮子……问事的不找南地的胡瞎子西南地的老慌还能找谁，能干又有点分量的都早去见西天老爷了，年轻人又不懂那一套，就剩这两个喘气的还算能吆喝起来。
姥姥，东门口的搬来个大木盒子，给个窖一样……
那是棺材，给死老太婆睡觉用的
姥姥，那个被人架着的老头子跟一群人坐车走了。就剩泡面头驼背跟眼镜还在东屋
嫌咱家忒冷怕再冻毁了老头子，剩下的就是得守夜的……
姥姥，他们还烤火呢……搞那种不冒烟的小火盆，是那个凶巴巴的胖子搬过来的
那群人城里面空调暖气的吹着，来咱家这破地方要啥啥没有，冻不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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