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和爸爸按原定计划,启程回老家。这是东东长这么大,第一次父母都不在身边。因为我的不放心,提前一周就开始安顿他。
当我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时,我以为他会表现出各种的不自在,而我也把各种应对方式了熟于胸。
等我真正告诉他时,他真实的反应是,先停了几秒,然后问:“真的?”我点了点头,他又问:“确定你和爸爸一起走?”我说是。
得到我肯定得答复后,他突然把小眼一弯,小嘴一咧,嬉笑颜开地说:“太好了,我终于可以睡这个床了。“
“这是哪拨操作?”我楞了一下,心里嘀咕着。不过很快我就回过神来。
在此之前,东东一直说,想在我这里睡,起初我以为他是小孩子闹脾气,便随意的答应,行啊,可以啊,可他却又不愿意和我俩睡,想自己一个人睡,原来他只是看上了我的床。
我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早忘了,没想到他还一直惦记着。
那只好答应他呗,同时,我也和他提了要求,比如:保持床铺卫生什么的,他都一口答应。
“哎,这家伙的表现果真大出我所料,我还以为他不得哭把鼻涕,抹把泪啥的?”我和爸爸说。
头埋在手机里的爸爸,抬头斜觑我一眼,“电视剧看多了吧你。”然后,再不做声。反倒是我,有唠叨吐不出,心里默默想着:总有你哭的时候。
隔了几日,一天下午,我看见东东一动不动在那看着手机,抹着眼泪,我的母爱瞬间泛滥了——总是小孩子嘛。
我挨着他坐下,他动都没动,继续看着。
我说:“看什么呢?”
他说:“叶1。”
我当时没搞懂:“啥?”
他没好气的说:“叶问1。”
“哦。那你哭啥?”我没忍住,直接问。
他依旧不动,说:“我哭的是4,现在看的是1。”
看他情绪不高,没好气的样子,我也没继续问,我安静地离开他,回屋找爸爸。
我把刚才发生的事和爸爸说了一遍,爸爸“嗯”了一声,也没动。我摇摇头,这父子俩没治了。
晚饭的时候,我还沉浸在“孩子因我们的离去而不开心”的自我意识里。
爸爸突然说:“叶问4看着挺感人的哈。”
东东说:“我下午刚看了,还挺难过的。”
爸爸说:“因为他们全死了吗?”
东东说:“是啊,太惨了。”
然后,爸爸看了我一眼,他俩又聊别的去了,无视我的存在。
好,我忍着。
眼看出发时间就到了。
我们是下午的火车,上午我和东东又提起走的事,他依然兴高采烈地说:“我晚上就可以睡这个床了。”
这一句话把来送别的小姨一家整晕了,我给小姨解释了一下,自己反而放下心来,一家人开开心心吃了顿饺子。
吃完饭,小姨夫开车送我们去火车站,东东也跟着,一路有说有笑,我又唠叨了两句,他都说“好,好”。
到站后,因为天气不好,下着雨,我们没让他们送进站里,直接让他们走了。
我挥了挥手,东东也在车里挥手,就在车启动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东东有点失落的样子,我刚想张口,车已远去。
这时,爸爸开口了:“你儿子难过了,每次离开都是这样,什么也不说,我知道他难受,都不敢看他。”
我回头看了看爸爸,什么也没说。
接下来,进了站,检了票,上了车,一切安置停当。
随着火车的开动,我的大脑也在飞速旋转着。
我们离去,东东不难过吗?看刚才的样子,不像。那他难过吗?想想临别前的时光,也着实不像。那他是忍住咯,他才多大能憋的住吗……
脑子里胡思乱想一气,想着想着,我自己都笑了。
我这个敏感的麻麻,总在事发前自编自导一出又一出戏,临了,还这么不消停,这就是老话说的: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其实在我内心里,更愿意结果是这样:
“东东做一个拿的起放的下的人,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永远活在当下,不为明天而忧虑,也不为昨天而遗憾,尽情享受眼下的幸福与快乐,或者孤单和痛苦,那都是不可复制的感受。我呢,学习做一个懒妈妈,承认孩子越来越不需要我的现实,忍住和孩子分离的痛苦,重新找到自己的定位,一步一步坚定地离开。”
我把这些想法告诉了爸爸,爸爸说我长大了。
我瞪了他一眼,接着说:“回去我得赶紧给孩子打个电话,看看他怎样?”
爸爸瞪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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