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饺子,把父母送到门口,听着熟悉的说笑声渐渐远去,回身见两只狗狗正气急败坏地对着大门狂吠,我知道它们心里在为还不能出去散步而忿忿,遂打发老公为它们套上绳,快快带走。
终于,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屋子只剩下我一个人,面对着满桌的残汤剩羹,开始一点点地清理。
因为不擅长于煎炒烹炸这类技术活,所以颇有自知之明的我便自觉自愿地承担起了餐后收拾残局的任务,因为喜欢看到先前杂沓混乱的一切经我之手,渐渐变得齐整与洁净。
空气中仍然有浓浓的香菇味道,对了,今天的饺子里特意放了香菇,一直很喜欢香菇独特的香味,记得儿子小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吃香菇煲仔饭。晒干的香菇,象极了被岁月风干的记忆,隐约可以闻到往日熟悉的气息,托在手中轻飘飘的,可一旦有了水的浸润,便会迅速地鼓涨起来,柔和松软,一如记忆被脉脉温情自遥遥的岁月唤起。
肉馅中仅有香菇未免单调,老公决定再加些白菜进去,他的理由是白菜比较随和,跟什么东西配在一起,便随了那东西的味道,决不会僭越。
我喜欢随和这个词,也喜欢与随和的人交往,在我看来,随和是一种表象,内里反映出的则是一个人的大度与谦虚。你很难想象一个心胸狭窄的人会有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的心境,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又怎么可能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么想着,不觉有些失笑,砧板上正被我横切竖划的白菜竟俨然有了一副菜中隐士的模样。
调馅是老公的长项,待我将主菜们切碎备好,他便辅之以葱、姜等小料,再洒上盐和味精,开始沿顺时针大力搅拌,据云这正是饺子馅好吃的独特密方,这番动作一则给肉馅上筋,二则锁住水份以及调料的香味,好一番理论结合实际的论调,把一旁久经沙场的母亲也唬得一楞一楞。
馅调好,轮到母亲和我上场,一擀一包,倒也配合默契。
老公自认功德圆满,居然找借口想溜,我哪里肯放,以需要技术指导为由,强要他留下来,即便什么也不做,只是坐在一旁翻翻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陪我们聊天也好。
包饺子的时候似乎不宜谈词论诗,那时该有一杯月光温过的酒,抑或是冒着袅袅雾气的茶,包饺子时最适宜的谈资是家长里短的闲事,倘有老人在场,听听他们讲我们小时候的故事也是甚好的。
随着一只只胖乎乎的饺子各就各位,面板上的空间越来越少,我如运帱帷幄的将军,居高临下地在那里排兵布阵,只待时机成熟,便送它们前去赴汤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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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地处温暖宜人的三亚,即便节气已不折不扣地按时来到,却完全没有冻掉耳朵的担忧,所谓的冬至吃饺子也只不过是应个景,抑或是藉以一种遥望的方式来寄托心中的怀想,从准备食材到饺子煮熟上桌,基本上需要花费掉大半天的时间,可上桌之后,谈笑间不过十来分钟便可令饺子们全军覆灭,结束战斗。
所以相比之下,对于饺子,我总觉得加工过程的乐趣要远大于最后的大快朵颐,而饺子之所以美味,怕也是因为一并将亲情与笑语包进去了的缘故。 想来人的一生或者也是如此,起初一个小小的生命诞生,纯净如手中那一团柔软的面,由生活调之以喜怒哀乐的经验阅历,辅之以是非善恶的观念见解,最终形成丰盈饱满、或沧桑或悲凉或欢喜或惆怅的内心,待到老得哪儿也去不了,就披一身夕阳的余晖,静静地坐下来,慢慢回味着自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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