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相

凌晨四点就醒来了，最近一直这样，睡不踏实。窗外下着雨，街道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只有路灯仍然孜孜不倦的照亮着两旁的汽车，而雨在路灯照耀范围内舞动着，雨大时舞蹈就刚劲有力，雨小时舞蹈婀娜多姿。睡眠质量不高的原因可能是一个表姐无意间说错的一句话：“那天我告诉小燕我在满孃家，后来才反应过来说错了，现在满孃已经搬到了禄塘湾...” 是啊，禄塘湾那个地方山清水秀，福地洞天，可是老妈一个人在那里寂寞吗？冷不冷啊？头七给你烧的衣服你穿上没有？前两天给你送的火你收到没有？

先生说今天一早要去给母亲开相，并且告诉了我要准备的一应什物，包括酒曲，石灰，火炭，鸡蛋，粑粑五块，豆腐七块，刀头五小一大，盐茶米豆，清一束，长钱十七串，散钱若干，一对大烛，五对小烛，纸杯若干，一瓶酒，一一丈二的红，以及开始打鸣的本地公鸡，当然，按照表姐的指示，少不了支付给先生的一个月月红。为什么要有开相这个环节，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选墓地的时候，是另一位先生陪着去的，那个时候母亲还在病榻上，选定以后，第二天，母亲就咽气，而下葬以后，另一位先生问了好些关于风水的问题，我则像一个白痴一样摇头，因为前一个先生讲的内容，我一个都没有记住。于是，先生又是掐诀念咒，又是卜卦，甚至还在选定的墓地那里对着对面的山进行测量，最后的结果就是需要把墓碑用黑纱遮起来，说选择合适的时间再行打开，因此，这个开相的意思应该就是掀开墓碑上的黑纱无疑了。

倘若只是找一个时间将墓碑上的碑文和照片显露出来，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甚至不需要先生动手，或者当初只要不挂上去还省去了这些黑纱的钱，问题在于殡葬习俗应该是一个传承若干年的东西，估计是记录在哪本书上的，或者就是道士先生或者和尚居士们口传心授，如果出现了某一种情况，就应该在逝者下葬后暂时把墓碑遮起来，再根据书中记载的方法计算出合适的时辰，再以一定的规程完成整个过程。想起了孔子曾经曰过的：“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既然有了这个原则，先生怎么安排应该都是礼数。

快天亮的时候，雨渐渐停了，上天也挺随和的，知道别人的难处。表弟来了，他和弟妹答应陪着我一起去。禄塘湾在冬腊月是最忙碌的，这不又有一只队伍身着孝衣在路上打着绕棺，罄锣的声音在山谷中回响，另一家在厅堂那里放响了鞭炮，这应了老辈人的一句话：“老人怕过冬”。

先生也赶到了，我们一起到在母亲的坟前，依照先生的指示，首先是揭开了墓碑上的黑纱，将红扎成花朵挂到墓碑上，然后将一对大蜡烛点上，五对小烛则围绕着墓地的四个角各放一对，在墓碑背后的中间也插上了一对，先生称这个为五方，每一方都需要有一块粑粑，一块豆腐，一串长钱，若干散钱，一炷香，与酒曲和石灰混杂在一起的盐茶米豆，以及先生提供的文书，一切准备停当以后，先生就开始敲着铙钹念着一般人听不懂的经文，我则呆呆的站在边上，盯着墓碑上母亲的照片，想着照片可是中秋照的，那个时候虽然母亲行动已经有所不便，但是精神很好，她很要强，我给她准备的拐杖她都不愿意用，怕小区里面的姐妹们笑话，而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已经阴阳相隔，尤其是弥留之际，滴水不进，来一个人看她，她有时候也睁眼瞧瞧，但是大多数时候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我们都不忍触碰她的双手，因为那双手已经骨瘦如柴，肚子也鼓起来了，做医生的妹妹说，应该是肝已经硬化了。最后一晚上，她的嘴一直张着，或许是因为痛苦而不断的发出了哼鸣声...

道士先生非常敬业，因为他的嘴一直没有闲着，而且应该没有重复，一边念叨着，还把纸烧在盛酒的杯子里，待到火熄灭以后纸灰融到了酒里，他就用手指蘸着酒，洒在墓碑上。他还抓住公鸡，掐了一下鸡冠，扯下一些鸡毛，用鸡冠上的血将几片鸡毛黏在墓碑上。最后他安排我将五方的文书，纸钱等一个一个的烧掉，这仪式也就结束了。表弟找来了一个塑料袋，将垃圾收拢，我则将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了先生，先生刚推辞了两下也就收下了，同时也带走了那只冠子被掐出血的鸡。

开相的仪式结束了，回到家告诉父亲，父亲回了一句：“一台事儿做完了，多亏了你的这些表姐第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