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清晨,云朵被染成鲜嫩的粉红,如细生婴儿的脸颊,血色柔和。远处初阳衔山,炊烟萦树。小河的那边,郊区矮矮的房屋半掩在烟霭里,一片寂静。清风,隐匿着,与红霞携去月明星稀后陨落的尘埃。转瞬间,时间在风雨中摇曳着执著的流逝,感情骄傲的酸涩骗不了自己,太多满目疮痍的昨天,曾经煊赫的昨天,被遗弃,失落在城市的风里,流浪的脚步离开,只把冷漠挤兑在眼眶里。任何一丝不经意的涟漪,都有可能唤起一场沉睡后的苏醒。
我揉着一张睡眼惺忪的脸从睡梦中醒来之后,看了一眼床旁的闹钟才指着凌晨4:15,环顾了四周,除了我现在躺在上面的这张硬板床外,只有一个破旧的柜子和一张小小的木头桌子,桌子上零碎的摆放着一些小女生的发夹和小玩偶。当我的身体被硬板床磕得生疼时,我才警觉到:房间里还有股陈旧木头散发的淡淡的气味,也许是这张硬板床散发出来的吧。
“嘶,好痛——可恶!该死的床!”我翻身起床,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被硬板床磕得生疼的后背,然后恶狠狠地诅咒着罪魁祸首。
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推开窗户,让初秋的凉风灌入房间里。我伸手触摸柔柔的空气,隐约着淡淡的清新,然后,张大嘴巴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第一缕新鲜口气,不知为何突然感觉有些落寞。我使劲地拍打着透明玻璃窗面前这个豆芽菜般的小身板而努力地回想着我目前的现状,可恶的是现在我的脑袋混沌一片。我拍了拍脑袋,想起来了:前几天我好像在发高烧,妈妈抱着我去街角小诊所宋大夫那里打了好几针,然后开了三天的感冒药回家。
不对,我不是已经长大了么。现在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奇怪,我为什么要说自己长大呢。我好像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在轻轻地对我笑。为什么我脑海里总是浮现一些奇怪的画面?让我想想,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冗长而繁杂的梦。
“嗬,原来只是个梦而已。”我自嘲地笑笑。
——可是,真的只是个梦吗?为什么我感觉那些零零散散的画面好像真的像是发生在我身上一般?我到底做了一个怎样冗长而繁杂的梦?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心里空空的,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似的。梦里的我也会哭,也会笑,那些撕心裂肺和欣喜若狂的感觉太过真切,而且连疼也疼得那么真实,那么触动。我就这样反复地想过来想过去也理不出头绪,结果居然再也睡不着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此刻十二三岁瘦弱的小身板纠结着小脑袋,快要到凌晨5点才浑浑噩噩地眯了一会,然后睡了一会儿又辗转醒来,发现自己还是在这张硬板床上。
我悄悄地翻身坐起来,在客厅端起一杯水喝了一口,终于明白我还是那个刚刚小学毕业小女孩。还差一个月才满十三岁呢。好奇怪,明明妈妈刚才还在我房间里照顾生病的我才去睡下,我怎么觉得我像是好久好久都没有见过他们了呢。我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走到爸妈的房门前,将身体轻轻地贴在上面,企图用自己仅有的意识去感知房间里面来自爸妈熟睡的呼吸声。可惜,我什么也没有听到。回到客厅,我寻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了仅有的那张灰蓝碎花小沙发上,盯着这个老旧的电视机发呆。我现在只是个小女孩,爸爸妈妈眼中那个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乖妞妞。可是,我怎么感觉的自己此刻却不是自己了。
“啊——啊欠——啊欠——”
也许是我穿着睡衣在外面呆得太久了,我的鼻子有些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我轻轻地揉了揉有些微凉的鼻子,回到自己房间里钻进了温暖的被窝。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我撇了撇小嘴巴。明明前一刻我觉得很好看而且即使已经破旧但也一直舍不得丢的方格子连衣裙,此刻的我却嫌弃地摸着这让我不太舒服的磨砂面料,这条裙子穿在这个瘦小的身体里怎么看着就越发显得单薄。我记得这个裙子是小学四年级那年,我考试超常发挥,勉勉强强得了全班第五名,妈妈高兴坏了,连忙赶着去找郊区街上找最好的裁缝给我量身缝制的。那时候妈妈故意让裁缝做大了一个码子,希望来年开春我还能穿得上,没想到因为我一直不长个子,这条裙子被我整整穿了三年。
躺在床上,看着外面薄薄的霞光透过厚厚的不透气的窗帘在天花板上洒上一层淡淡的亮光,心情却始终也平静不下来。怎么会就这样不清不楚地就开始胡思乱想了,我使劲地拍了拍脑袋,我强迫性让自己忘掉刚才梦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哎呀,哎呀,头好痛,不想了,不想了。”我裹了裹了被子,合上眼睛,沉沉地睡过去……然后,我又开始回到那个冗长而繁杂的梦境里,梦里,我好像经历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种种生活。那些伤痛,那些美好,那些失败,那些欢笑,真实又真切,好似真的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却又好似只存在于我的梦里……
“妞妞,妞妞,起床了。今天可是开学第一天,你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哦。”妈妈温柔的声音从隔壁客厅里传来,怎么听起来这声音有些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来了,妈。”我一边应答着门外的妈妈,一边习惯性地抓起床头的闹钟看了看时间。等等,现在是6:10。我这么早起来干嘛,看会书然后去医院?不对,不对,我干嘛要嘟囔着要去医院,我的感冒好了,也不发烧了呢。开学,是的,我要去上初中了。我慌慌张张地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起床上的衣服就胡乱地往身上套,识趣地提着书包在一声声模糊的催促声中就跌跌撞撞地出了房门。
“妞妞,妞妞,快起床啦。哎呀,我的宝贝女儿,起床洗漱吃饭。”
“来了,来了。”
听到妈妈那熟悉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叫着我的乳名,为什么我的鼻子酸胀得厉害,一种久违的家的感觉浮上心头。从小到大,我一直生活在在爸妈身边,妞妞也是我听着爸妈从小叫到大的,怎么此时此刻的我有种离别归家的幸福感。
“妞妞,起来了啊,过来吃早饭吧。”是爸爸的声音,我顺着这声音寻去,果然看到爸爸站在门口冲着我笑。
“嗯嗯,来了,爸。”我一边答应着爸爸,一边把书包扔在沙发上。旁边的桌上放着一些小笼包和馒头,寻思着爸爸肯定早已经把新采购的食材送去妈妈的小食店里,再特意跑回来给我热早饭的。看着这个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面孔,我的心终于变得踏实。可是,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然后我找寻着墙上的日历。当看到公元2004年8月31日这几个确切的数字,好似有些恍然,装作不经意地撕掉面上的一页,看着第二页准确无误地写着2004年9月1日这几个数字时,我心底又有些空落落的,好像不应该是面前的数字似的。
“怎么了?快来吃饭吧。”看见我来了,爸爸把那小笼包全部夹到我的碗里,然后拿起桌上的馒头自顾自地吃起来。
“喏,爸,你也吃。”我又把小笼包往爸爸碗里夹,为了不让爸爸觉察出我刚才看日历时候的异样,我只顾着埋头吃饭,尽量避免和爸爸正面眼神交流。
“哎,爸爸,你今天几点出门的啊?”我佯装好奇地扬起头问了爸爸一句,打破这沉闷的吃饭僵局。
“5点。”
“妈妈去小食店了啊?她吃过了么?”说完,还不忘把身子往前倾,装作是在用眼睛看隔壁房间。
“嗯,你妈吃了,刚走。从今天开始,你就上初中了,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说着,爸爸又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在我碗里。
“好的,爸,我吃完了,先走了哈。”
“给,鸡蛋拿着。别迟到。”
“知道了,爸。”爸爸千叮咛万嘱咐的话让我接下来盘算的小心思毫无用武之力,我只好规规矩矩地点点头,胡乱地往嘴里塞了两个小笼包子就出门了。
一路满心雀跃地骑着那个小学二年级买的破烂自行车来到洛江中学,然后随便去里面逛了一圈。看着那行政楼上蹭亮蹭亮的金字招牌,那棵两个人手拉手都圈不完的梧桐树,那个高耸在操场上的升旗台,还有那幢刚翻新精装过的教学楼,我怎么感觉好像来过这里。
“呵呵——怎么可能。”我嘲弄的笑笑自己,带着鼻子发酸的复杂情绪地观望着校园里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感叹着这以后将是梦想起航的地方,在心底里憧憬着我整个年少青春的未来。
——第2回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当我踏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和我一样的一张张稚气未脱的脸蛋,带着好奇与纯真,带着懵懂与希冀,规规矩矩地坐在这个四四方方的教室里的每个自我归属的座位上,满怀期待地等待着新老师的宣判。
“老徐,这边。”一个白白胖胖的女生朝我这边招着手,哦,原来是我的死党林雨欣。
“嗨,雨欣。”我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听说你前几天发烧,怎么样了?”雨欣一脸担忧的看了看我,然后边说着边伸手过来往我的额头上关切地摸着。“来,我给你摸摸。”
“哎呀,别闹。”我没好气地拿开雨欣那双胖嘟嘟的小手。
“哟哟哟,小女子有劲了哈。”雨欣收回手,看着我一直笑,“看你这精气神就知道已经好了。”
“嗯嗯,早好了。”
“老徐啊,我跟你说哈,暑假我和我哥他们在回老家到河边抓鱼。你都不知道有多好玩,我们一行人抓了一篓活蹦乱跳的小鱼,我跟你说,大多你都叫不出名字的。我还偷偷背着我哥藏了两条蓝眼睛的小鱼儿放在花盆里养着,哪天去我家玩。”一坐下来雨欣就拉着我的手不停地在我耳边描述着她和她哥这个暑假去老家乡下发生的趣事。
“真的啊,听起来好好玩哦,呵呵——”我认真地听着她的谈话,无非就是些童年时候我在乡下玩的小孩子游戏,我好像提不起什么兴趣。可是对于雨欣这种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的姑娘来说确实稀奇的很。我努力配合着,和她说说笑笑。
这开学的第一天,这个秋天,我也和每个新同学一起兴奋而焦灼地等待着新老师的到来,就差没有像小学生一样两只小手背好坐在老师面前。我知道,坐在这里的每个同学都会因为老师一句不在意地赞美而偷偷的高兴好一会,更会因为几句不小心地责骂而小小的难过好几天。总而言之,老师说的话左右着我的心情。当然,我也不例外。想到这些,我小小地抿着嘴,庆幸着能够如愿进入洛江中学读书是我的幸运。
“同学们好,我叫杜青,以后大家可以叫杜老师又或者是Miss Du。在接下来的初中三年间,我将担任你们的班主任兼英语老师,希望今后我将和大家共同度过这段难忘的时光,也希望大家都能直接升入本校高中部,将来考上一个好大学。”刚说完,台下就自发地响起了一拨又一拨掌声,激动而热烈。我也兴奋地拍着手掌附和着。
新老师杜青,年仅二十八岁,年轻貌美,举手投足的知性和优雅在这个县城中学里显得有那么一点格格不入,但这丝毫不影响她一出现就赢得了我们所有人的喜欢。
“接下来呢,我们要开始进行新学期的班委竞选会。嗯,一共有五个班委——班长,学习委员、生活委员、宣传委员和体育委员。你们可以自我推荐,也可以举荐其他同学,同学们投票民主选举后我来决定。好了,现在有意向的同学们可以站起来了。”当她磁性的声音通过振动的空气分子传到我的鼓膜,再传到我的大脑的时候,我知道我沉沦了,年少的小女生在心底里偷偷地艳羡着杜青老师的美貌。
教室里鸦雀无声,杜青老师的话就像一颗石头投进一片深湖泊里,扑通一声后沉入湖底,只激起了一层淡淡地波纹便销声匿迹了。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难为情,教室里原本跃跃欲试的同学竟然没有一个人举手。那些躁动不安的内心此时此刻却非常默契地选择静静地等待,等待着有人能率先开口。
“杜老师——”我朝杜青老师地笑着,示意我在举手,然后在一大批同学诧异的目光和杜青老师笑意盈盈的眼神中从容地站起身来,心底却暗暗地鄙视自己一把,谁让你逞英雄了。
“大家好,我叫徐干,很高兴认识你们。我今天站在这里,本着为大家服务,为老师分忧的目的竞选班长这一职务,希望大家可以支持我。谢谢。”一口气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深深地向大家鞠了一躬,坐了下来。我淡淡地微笑着,佯装淡定地扫视了教室里的每个同学,看着这些还没有缓过神来的的脸上佩服我勇气的惊讶已远远大于唏嘘。眼角的余光分明地瞥见,杜青老师那张美丽的脸庞一闪而过的赞扬。我紧张地捏着衣角,讶异于原本平时不怎么热衷多管闲事的我,今天怎么心血来潮地说了这些话。
“啪——啪——啪——啪——啪——”
杜青老师率先鼓起来手掌,然后台下也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我长吁了一口气,那股心底里不服输的狂妄自然而然地流露在眉宇间。不过,很煞风景的是,我捏着褶皱的衣角,悲叹着发现此时的身上衣服在这所县城中学里显得有些土里土气的,心里纠结着今天回家一定要翻箱倒柜地找找还有什么穿起来不那么怂的衣服。
“好了,现在开始投票,赞成徐干当选班长的人请举手。”
杜青老师才不管那个刚进入青春期的小女孩因为衣服土气有些凌乱的心思,她的喜爱停留在我刚刚第一个站起来的竞选的勇气上。只有我一个人偷偷地在为这身不合时宜的破旧衣服感到难为情,因为我看见台下那一群同学们看我的眼神都是放着光的。
1,2,3……15,16……32,33……35, 36……全班49个人,我得了40票,很吉利的数字。很不错的一个开始。虽然有一小部分人还是有些迟疑,但是我已经不负众望地俘虏了杜青老师的欢心,我想这个班长职务已经毫无悬念了。
接下来很多同学也许是受到我开场的鼓舞,举手竞选班委的人也越来越多。在竞选会上,我着重看了几眼那个叫刘湘的女孩,她那出众的外貌瞬间就吸引住我的目光。她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扑闪着一双纯净的大眼睛盯着眼前的事物,乖巧的脸蛋上的樱桃小嘴撅着,在大丹天灿烂的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亮光,让人忍不住想要附上去亲一口。我好不容易才遏制住自己心底最原始的冲动,朝她做了几个鼓励的手势,示意她勇敢地站起来。
“大,大—家—好,大家好我是刘湘,我想要当宣传委员,我平时喜欢跳舞和画画,希望大家支持我。”也许是受到我的鼓舞,她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把憋了半天的话清晰地呈现在同学们眼前。我带头鼓起了掌,为她的举动报之由衷的赞赏。
庆幸的是,竞选会因为我的积极加入而使大家变得活络起来,班委名单公布结果的时候我的手心还是微微有些冒汗。不出意料的事,我如愿以偿地当上了班长,那个长得又瘦又小的男生方伟还是以进校第一名的成绩荣登学习委员宝座,宣传委员当然是漂亮的刘湘,当选体育委员的是我们班那个最高最壮的同学,叫杨志杰。最后的生活委员,没人举手,因为谁都知道这是个繁重也得罪人的体力活。于是,杜青老师就直接任命了一个叫李芊芊的女同学管理我们班的生活,她也坦然接受了。生活委员,说白了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安排班级成员打扫卫生,管理班级日常生活开支等等很多细碎繁杂的事。
“好了,班委人选已经确定了。来,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彼此认识下。”
“好的,杜老师。”
“好的,杜老师。”我和李芊芊异口同声地回应了杜青老师。
“大家好,我是徐干,以后我就是我们07级2班的班长,请大家多多指教。”我礼貌地朝大家笑笑,希望能够给大家一个好印象。
“嗨,我叫李芊芊,很高兴认识大家。以后大家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一个好听的女声回想在我的耳边,顺着声音看去是一个秀气的女孩,白白净净的瓜子脸,乌黑亮丽的短碎发,给人既不矫情也不硬朗的感觉。哦,这就是李芊芊。不愧是生活委员,那处事周到的风范的确说明了杜青老师独到的眼光。
“徐—干—,你的名字好奇怪。”突然从我的手下钻出一只纤细的胳膊握起了我的手肘,我礼貌地笑笑,一时没从神游中清醒过来。
“什么?”我没听清楚,想要竖起耳朵仔细地再听她说一遍。
“没,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徐干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女生的名字。”李芊芊可能因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难为情地用手指摸了摸鼻头。
“呵呵,我的名字徐干是吧,我阿公取的。我妈怀我的时候以为是个男孩,小时候家里很穷,说是名字不能取得很宏大,就简单取了一个“干”字,希望能好好干活的意思。”
“那个字是要读四声吗?徐—干—”她又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不过在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加重了四声的读音,我听着有些许别扭,好像记忆中有个男好听的男音也是这样加重四声尾音的叫过我。
“不是,不是,读一声。”我连忙摆手否认。
“哦。那你是女孩为什么还取了这个名字呢?”
“虽然我是女孩,但是名字一早就定下来了。”我解释道。“而且后来我妈跟我说,她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好不容易才在医生的帮助下我和我妈都平安保下来,我爸爸就强烈要求名字也要一并的保留下来。我阿公说是取“干”字,寓意干净,希望我做人能干干净净,坦坦荡荡。”一想到阿公对我的期许,我的心底不免升起一股小小的自豪感。
听妈妈说,她年轻的时候喜欢上一个外地来的修铁路的工人,但是阿公不同意。那时候妈妈和那个工人就跪在阿公面前苦苦哀求,阿公都没有松口,因为阿公更看重爸爸的老实忠厚,不希望妈妈嫁到外地去吃苦。后来的事情也证明了,阿公的眼光没有错,妈妈也明白了阿公的良苦用心,爸爸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好男人。而我之所以还是叫徐干,这也多亏了爸爸的功劳呢。当初妈妈怀孕的时候,尤其爱吃酸的,而且肚子一点也不显。邻居们都调侃着奶奶马上就要抱上大胖孙子了,我想那段时间应该是奶奶对妈妈最和善的时候了吧。后来妈妈难产,阿公阿婆和爸爸都等在产房门外,当然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我那重男轻女的奶奶。奶奶本来就不太喜欢妈妈清冷的性格,一点也不懂得讨老人欢心,当听到医生说难产问家属是先保大人还是先保小孩的时候,全然不顾爸爸和阿公阿婆的意见直接冲到医生面前说先保小孩。
万幸的是,我在妈妈的肚子憋了三四个小时候还是安然无恙的从产房了抱出来了,而奶奶一看见我是女孩之后脸色唰地一下就拉下来,伸到一半想要抱我的手又悻悻地缩了回去。取名字的时候更是强烈反对我霸占他们老徐家长孙的位置,死活不同意,想要爸爸妈妈再努力一下给我生个弟弟才能叫徐干这个早已经备好的名字。好在九几年是我们国家计划生育政策严打的时候,而且爸爸也没准备再生一个,就马不停蹄地拿着户口本硬是给我上了这个名字。奶奶看到木已成舟也不好说什么,但从此是记恨上了妈妈。
“哦哦,这样啊。”李芊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是方伟。”不得不说一句,这个瘦弱的男生还是如我当初从林雨欣那里听说的八卦一样,干净利索,连说话也一如既往的简洁啊。
这个方伟就是所谓的邻居家的小孩,当初他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洛江中学的时候听说校长都亲自登门拜访,而且还给了一万块的奖学金。一万块啊,那可是一笔巨款,我长这么大连一千块都没有见过,更何况那是十个一千块呢。雨欣跟我形容的时候,两只手分开得好大一截,说是好大一摞呢,我俩都认为一万块肯定是很多很多钱。不过,我听说好像是因为方伟的爸爸以前工地上出了事导致终身瘫痪,每天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生活重担全部压在他的妈妈一个人身上,所以他平时学习才会那么刻苦努力。学校也是见到他们家庭困难,才会让校长借看望之名发放奖学金的。我当时听着他的传奇故事,那叫一个热血沸腾,巴望着每天我也要向他一样刻苦学习,兴许有一天我也能享受一下校长亲自登门拜访的荣誉,最重要的是还有那一万块的奖学金呢。
“呵呵,我是刘湘,刚才谢谢你的鼓励。”当刘湘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凑到我面前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想要上去狠狠地捏一把,我真的按捺不住心底对她的喜欢。
“没事,你好样的。”我随意地点点头,不再表现出想要刻意攀谈的样子,免得他们觉察到我心怀不轨。
“嗯——杨,杨志杰。”杨志杰一面紧张地说完,一面还害羞地挠挠头,不敢正视我的目光,脸都憋得通红。我看着这个初一就有着180cm身高的人,心里嘀咕着原来“人不可貌相”啊,这又高又壮的身体里竟住着这么个腼腆的大男孩。
“好的,大家在一起好好加油,老师很需要你们这些小帮手。徐干,李芊芊,你们安排几个男生来帮忙到学生处去领取新书。大家也都散了吧。”
“好的,杜老师。”我们几个班委轮流到杜青老师面前一一去做自我介绍,大家相互熟悉,握手交流,以示友好,杜青老师的眉眼喜笑颜开,显然很满意这群青涩的小朋友们如此卖力的工作态度。
接下来,就是分发新书的时候,杜青老师交代了一些简单的事情和大概地介绍了一下各位任课老师后,就站在教室门口端着一杯菊花茶和隔壁班的老师调侃聊天去了。我作为班长,和几个班委努力维持着班上同学的秩序,在同学们中间来回穿梭,相互协调和按捺住新同学里面的那些躁动不安的情绪。
——第3回
“老徐啊,恭喜啊,当上班长了啊。我觉得你今天好奇怪哦。你怎么去竞选班长了啊?你不是一向对其他事情不闻不问的吗?怎么,转性了啊。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厉害,我好羡慕你啊。今天那个方伟和我说话了呢,他说“同学,你的书”,哇哇哇——声音好好听啊。哎,杜老师给你们说了什么?我看见你们在办公室里一起聊得好开心呢。……”
一放学,雨欣就拉着我的手一路蹦蹦跳跳地说个不停,我都被这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闹得有些心情烦躁了。本来因为这几天发烧做了个奇怪的梦这件事情,我的心底就有些烦躁不安的,好不容易在新学校了得到一份成就感来抵消了我内心积聚了一夜的抑郁,现在被雨欣这么一问,反倒是警觉起来。对啊,我平时不是一般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么,怎么今天突然跑去竞选班长了,好奇怪。
“哎,我跟你说,别闹,雨欣,”我一边嫌弃地把雨欣搭在我身上向八爪鱼一样的的爪子拿开,一边揶揄地说道,“你今天终于又见你的方伟了,开心了吧。”
“额嗯,是见到了,他比我放暑假之前要瘦小一点。”
“岂止瘦小,简直又黑又瘦。”
“人家好歹长得还算好看的,对吧?”
“对,好看。你喜欢的人嘛,哪里可能不好看呢?呵呵——”我调侃地看着雨欣,发现她涨红了脸的样子像是害羞了,我就更来劲了,“哎呀,你怎么了?害羞了啊?”
“老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敢戏弄我?”
“哈哈,别这样,调侃你两句你还生气了啊?”
“明天你不给带你妈做的包子,别想和我说话。”
“不带,不带,就不带。看看哪个不和哪个说话。”我冲雨欣做了一个大鬼脸,吓得她浑身一震,马上就又反应过来同我嬉笑打闹着各自回家去了。
和雨欣分开后,我都会像以前一样,向着夕阳的方向,踏着落日的余晖飞奔回家。黄昏的云霞,抛开拘束,疯狂地燃烧,我推不开心中涌上来的那种若有所失的感觉。斜阳的光辉渐渐收敛,而暮色已经从四面游离。初秋的凉风吹过我的长发,好像青春在追逐的轻风中渐渐枯萎而我却来不及清理悲伤似的。
回到家,我立刻放下书包,兴冲冲地跑到妈妈的小食店来帮忙。我从小就跟着爸妈到洛江县城里生活,妈妈几年前将全部的积蓄盘下了这家小食店,因为好味道和好口碑积攒了不少人气,所以有时候也挺忙的。我一般会趁着放学过后的时间才会过来帮帮忙打打杂。有时也会在妈妈不停地埋怨声中迅速系上窗台边那早已经洗的发白的围裙,会在爸爸的反复地催促声中推攘着不情不愿地回家去写作业,也会趁他俩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进后厨的小水池里清洗脏了的碗筷。我们租住的房子离小食店不远,也就三五百米远的距离。有时候我起得早,就去小食店里帮帮忙再去上学。
“妞妞,我们收摊了。”晚上九点多,爸爸踩着他那辆破三轮回家,一边把那些卖剩下来的包子馒头那些放在桌子上,一边拾掇着叫我去小食店吃饭,“作业做完没有?走吧,吃饭去。”
“做完了,爸爸。”一般呢,这些卖剩的东西爸爸都会拿回家里第二天热热当做我们全家的早饭,所以等我收拾完正准备出门的时候,趁着爸爸上厕所的间隙还不忘把它们塞进客厅墙角的小冰箱里,毕竟现在正是秋老虎盛行的季节,要不然明早都坏掉了妈妈会很心疼,然后就会不停地在爸爸耳边碎碎念。
简单的两三个菜,这是我们一家三口的晚饭,爸爸妈妈也终于停住忙碌的脚步,一家人围着小食店里那张靠里的小桌子上面津津有味的吃着,一边还有说有笑相互打趣。可能其实我并不饿,但我突然却觉得我好像已经好久好久没享受过这样简单的幸福了,感觉今天的一切都有些恍惚,不真实。
睡觉前,想到昨天竞选会上穿得那身老土的衣服我就觉得难为情。于是,就跑去缠着正趴在桌子上算账的妈妈,磨叽了好半天,才勉强得到她的允许,同意我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随意修改一两件。于是,我就这样坐在床上,一件又一件地挑选着那些红红绿绿的衣服裤子,企图能够找到那么一两件看起来不那么老土的。然后就拿着一把从妈妈抽屉里偷来的剪刀和针线不停地剪剪扯扯、缝缝补补,虽然已经有些已经洗得发白但总体上看起来不那么老土了。最后,我终于累得气喘吁吁地仰头躺在床上休息,看到床头的闹钟已经指着十一点半了,隔壁的爸妈已经睡下了吧,我就揉着发酸发胀的手臂起身随意地活动活动。看着床上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勉强的挤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满意地夸奖着自己的心灵手巧。
我躺在床上慢慢地思考着自己怎么突然进入青春期就开始爱美,而且针线活也变得很好。难道跟我发烧那几天做的梦有关?不会吧。我想女孩子到了青春期爱美很正常嘛。我不停地安慰着兴许是自己想多了,进入青春期的女孩子或多多少都是爱美的,就这样在疲惫中抱着被子一脸满足地沉沉睡去,期待着明天又能是个大晴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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