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老了

图源自网络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

睡意昏沉，炉火旁打盹

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

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这是叶芝的诗，是一首可以从懵懂呢喃到垂暮的诗。莫文蔚的歌声打着旋儿，像秋日的落叶一般，一片又一片轻抚过我的衣袂。

周国平说“人生不过是排队等待死亡的过程罢了”，从高中语文老师口中听到如此云云，睡意朦胧的我更是萎靡了。转念想，不过须臾数年罢了，时光不在意你的经过，它只是兀自慌忙地躜（zuan）程。渐渐心上攀上枯枝，老了的人不愿再想以后，只愿回忆。以后的日色很短，从前的日子很慢。

如若有一天，我的面庞爬上了皱纹，而有幸心上仍旧繁花似锦。我会乐于回忆我的青春。爱那段美而不自知的年华，念叨身边的人曾经的模样，思量某个远去的故人。

当我老了，坐在自家院子里，细数榆钱树漏下来的几许日光。我会突然想起学生时代的一个早晨。那天难得早起，睡眼惺忪，我趿拉着拖鞋去盥洗室，转角抬眼的瞬间遇见了可比灿烂千阳的画面。身着白衬衫静坐的少女沐浴在一片灿阳中，她坐在方凳上，身子微微曲着，静静地看着膝上翻开的书本。扎得底底的马尾，发丝瘙着她白皙的颈脖，毛绒绒的碎发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泽。那片自方窗洒下的阳光似乎有话说，墙上的光影浅浅淡淡地变幻着。笼罩在光芒之中的女孩似乎是由那片灿阳孕育的，不然为何唯有她所在的那块方寸之地那般美好。美好到当时的我眼中只有那片灿阳，而老去陷入回忆的我也似回到那天清晨。

“做一个安静时美好如此的女孩子，去爱一个干净温柔的人吧。”转身进入盥洗室的我如是说，老去的我虽亦如是想，却也无可奈何了，只能庆幸那时确实爱着一个干净而温柔的人。

当我老了，步履蹒跚的他带着笑平平淡淡地邀我去散步，我们一路经过近邻种的各色草木，养的各种花鸟。我问他柿子树上结的柿子怎么这么快就没了，他带着笑一本正经地说：“想是哪家的猴儿摘去了吧。”相视而笑，一条小巷可以走很久。

我会突然回忆起年少时的某个夜晚，恰好落的雨，又恰好走在一起。嘴上谈着天说着地，余光瞅着彼此带笑的眉眼。不认识路无所谓，往哪边走无所谓，不是春花秋月，没有夏蝉冬雪，不想散去。雨滴落在浅色的衣衫上，便从晕开的水渍中间生出藤蔓出来，藤蔓攀上雨伞，在伞檐垂下一串串的紫粉色的花，散发的香气醉人。有一枝绿色攀过我的手腕缠上他的手，两个人的心满满填着欢喜。

这段回忆应该配一个背景音乐，李荣浩的《老伴》不错“有没有爱看的天，爱踏的地，我爱着的你。陪我美丽的老去。”原谅我老去后仍旧带着少女般的幻想。

当我老了，偶然翻见儿时的全家福，布满褶皱的手挨个拂过那些面庞。现在，余下的，能有几个，，，，，，骤然不知所措，泪水填了皱纹，湿了手里捧着的照片。此时回忆汹涌，却是我最不愿回忆的时刻。踉跄着撞到死去的花椒树，枯枝被折断，尖刺扎进瘦削的肩膀，疼得钻心透骨。想像母亲离家那天一样嚎啕大哭，奈何如今枯朽的躯体不抵当年襁褓中的婴孩。这副枯骨已经压榨不出血泪了。

老了之后，有资格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没人嘲笑我少年老成了，那个曾如此嘲笑过我的人怕也不在了。

我怕老去，我怕枯枝攀上心，我怕留不住的最终不见踪影，我怕那时的你不是现在无邪模样，我怕现在来不及爱的最终无疾而终。

我们一直都在老去，不要等到垂暮之年，心里言着不甘，出口的却只有一声叹息。现在就去爱吧。吻妈妈的渐白的发梢，看爸爸忽而浑浊的眼睛，说损友间才懂的俏皮话，牵他宽厚温暖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