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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南山经之首曰䧿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有兽焉，其状如禺而白耳，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食之善走。——《山海经 · 南山经》
狌狌知往，乾鹊知来。——《论衡· 是应》
【一 贪酒】
“你醒了？”我坐在树枝上，居高临下，看着躺在地上逐渐苏醒的少年。
“你……你是人……还是妖？”少年惊恐的看着我，手脚并用的向后挪去。
“莫怕，吾乃这䧿山的灵兽，你们人类称我为狌狌。我既然从虎口中救下你，自不会伤你。“掏了掏耳朵，我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这也难怪，任谁见到一个猴身人脸，会说话的怪物也会害怕的。
“多谢上仙搭救之恩，可知那斑斓虎去往何处？”少年很快镇定下来，看看身上的伤并无大碍，拾起掉落的短刀和弓箭。
“你还要去打那虎吗？不怕死吗？”疑惑的看着这个衣衫破损，满身伤痕，却神情坚定的少年。这让我想起了当年大羿射九日时的样子，同样的决绝，同样的坚毅。
“怕，但不得不去。家母病重，虎肉可补身，虎皮可换药，不能放弃。”少年在树下寻到几株药草，放在口中嚼碎后涂在各处伤口上。
“既如此，也罢。我就再帮你一下。”从指尖逼出一滴精血，手指轻弹，精血射入少年口中。
“这……好轻，身体好轻。”少年惊喜的一蹦数尺高，差点就顶破树冠，窜上树梢。
“我这一滴精血，可让你在三日之内身轻如燕，行走如飞。”看着少年在林间兴奋的奔跑着，身后拉出道道残影。相信有这般速度，对付山中的凶兽应该没有问题了。
“这等恩情，不知何时可报。”兴奋褪去，少年突然反应过来，神情又现沮丧。
“报答就不必了，如你有心，以后进山狩猎时，带些酒给我就好。当然，不会白占你便宜，我用精血换。如此，我有酒喝，你也能轻松狩猎，可好？”我微笑的看着少年，说出了蓄谋已久的真实目的。
酒是我的最爱，可惜在山中是喝不到的，所以当看到这少年时，就有了这般谋划。眼见大事可成，要不是必须保持高深莫测的形象，我早就乐得翻跟头了。
【二 知往】
我喝了一口酒，感受着醇厚的酒香在口中四溢，通过喉咙滑入腹中的舒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指尖的一滴精血也飞向青年。
一晃十年过去了，当初的少年已长成挺拔的青年。常年在山中与猛兽搏斗，让他练就了一身本领，刀法娴熟，弓箭精准。其实，就算没有精血的加持，他也能战胜那些虎豹豺狼，可他已经习惯了那急如闪电般的速度，而我也同样习惯于受之无愧的享受美酒。
“狌狌，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了。自从母亲两年前过世，其实我已经没有进山打猎的必要，只是舍不得你这个朋友……过些天我就要远行了，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青年有些不舍的说道。
我毫不意外。这些年来，随着频繁接触，我们之间从陌生的交易关系，变成了熟悉的朋友。他不再拘谨，我也不再装高深。从两年前开始，他进山就很少狩猎了，大部分时间只是陪我喝酒聊天，打发着山中无聊的岁月。我隐隐猜到了这变化的原因，只是他不说，我也没有问，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
“要去哪里？打算做什么？”我没有挽留，他不是找我商量的，只是知会我一下，算是告别。并非无情，这是他的处事方式，直接、坚定、不悔。我早已熟知，自不会多加牵绊。但朋友一场，该关心的也不会错过。
“听说闻仲闻太师正在北方平叛，我想去投军，一展胸中抱负。”青年坐在树枝上，在我身旁，他喝了一口酒，看着远方，视线仿佛穿过了一望无际的大山，投向那血与火的战场。
“闻仲？当朝太师吗？好吧，我能给你讲讲他的故事，也许能帮到你”我闭上眼睛，灵识在浩瀚的寰宇中寻找着属于这个名字的神魂。片刻后，在我与闻仲的神魂之间连接起一丝淡淡的因果线，虽然细不可查，却足以窥探他所有的过往。
【三 善走】
十年之后，当男人再次站在我面前时，已是一身战甲的英武将军了，身材魁梧，脸庞刚毅，英气逼人。
他一甩手，一个精美的白玉瓶飞上树梢，准确的落在我手中。打开瓶塞，一股清香从鼻中侵入，五脏六腑都随之清爽了几分。
“真是好酒！”我又深深的吸了几口溢散出来的酒气，心旷神怡。
“听闻太师说，䧿山有兽，其状如禺而白耳，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食之善走。可真？”男人看着我，面无表情。
“这还用问，你喝了我那么多精血，怎会不知？哦对了，你没吃过我的肉。精血只能让你短暂拥有神速，要想永远拥有，就要吃我的肉才行。”我看着他，同样面不改色的说道。
“这是我用全部战功从闻太师那换的灵山琼浆，是仙酒，凡人一滴即醉，就算仙人狂饮，也会昏睡百年。这一瓶大概能让你沉睡数个时辰，你喝醉了我才好动手。”男人拔出腰间的青铜短刀，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我。
“等一下，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当我将瓶口放到嘴边准备喝的时候，男人突然叫住了我。
“不必，我对酒的兴趣可比对你的名字大多了”打断他的话，我笑了笑，仰头将这珍贵无比的仙酒一口气喝下。打了个酒嗝，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我直直的从树枝上栽了下去……
【四 蜚廉】
当我再次醒来，已是深夜，夜空中繁星闪烁，月明如镜。身旁一堆篝火烧得正旺，男人坐在对面，看着跳跃的火焰出神。
“切的哪里？”我扫了一遍身上，没看到哪儿缺了一块肉。
他指了指自己的屁股道：“你全身上下只有脸和屁股上没毛……总不能削你脸上的肉吧”
我嘴角抽了抽，感受了一下，屁股上果然有指甲盖大小的伤口，已经敷了草药。调用灵气，伤口很快愈合如初。“啥味道？我还没吃过自己的肉”我吧嗒吧嗒嘴。
“不知道，直接吞下去的，没恶心的吐出来已经万幸了，哪里还敢品尝味道。”男人一脸苦笑，眼睛始终不敢看我，只是死命的盯着火焰。
“你明明有通过名字知晓过往的能力，为什么不先听我说出名字，那样就能知道我的全部想法。你就不怕我趁你醉倒后杀了你吗？”沉默了良久，他抬头看着我问道。
“我视酒如命呀，你又不是不知道，美酒在前，哪还管得了这么许多。”我笑着说道。
“谢谢！我叫蜚廉，嬴氏，颛顼后裔。等我功成名就，还会回来找你，到时我们再把酒言欢。”他说完，起身离去，身影很快没入黑暗之中。
我没有回应他的告别，模仿他盯着火焰看，想看看到底能在火中看到什么，结果就是眼睛都酸疼得流出泪来，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东西。
一个小小的黑影落在我肩膀上，乾鹊那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果我没在附近隐藏，你还敢在不知道他名字的情况下喝那酒吗？”
“当然。我用神念叫你来，不是让你守护我的，是想让你看看他的未来。如何？可能看到？”我反问道。
“他很快会成为纣王的亲信。武周灭商，是为大势，不可逆。不过还好，他吉人自有天相，没有参与之后的战争，平安的活到寿元终老……让我看长远点……嗯……有点意思，他的后代中，有两支未来将建立秦国和赵国，他是秦氏和赵氏的先祖呦……”
随着乾鹊有点聒噪的叙述，我终于敢将视线从火焰移到天空，想在众多繁星中，找到属于他的那一颗，期待他的再次归来。
2020.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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