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妈和我姐的记忆里,我们所经历的悲剧是要更清晰一些的,那个还是孩童的我,那个以为被全世界宠爱着的我,很多事情都是从后面的听说里才一点点把现实堆砌起来的。
我常常和小伙伴们讲起我的故里,带着炫耀和营造的神秘。至少对于那个小小的我,那里曾给我的所有记忆真的是富足的。我常常盼望能有人从记忆里的地方走进我们新的生活,所以当那个我熟识的叔叔突然出现在小学门口接我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就跟着他走了,他用他的女儿我的小学同班同学和我建立话题时我就更开心了。我把他带去了家里,妈妈被吓坏了。那次,她警告了我不可以再随意跟任何陌生人走。从那次起,我开始意识到了大人之间的关系的不寻常,有些害怕了。·
那个我应该称为姑姑和姑父的人出现的时候,我其实心里是有一丝开心的吧,可是那个时候的我已经开始懂得了警惕也懂得了立场。在这场利益关系里,有两个立场,一个是努力维护一线生计的我们娘仨的立场,一个是试图瓦解我爸名下所有财产不惜置我们娘仨于死地的我们以外的所有人的立场。
我仍然不懂大人的世界里究竟在忙的是什么,但我在这场探究里已经慢慢变了许多。不再有爸爸庇护的孩子,努力地让自己更懂事,在每一件事情面前都努力尝试着可以被接受的表达方式。毕竟,我成了一个没有爸爸而需要辛苦妈妈和姐姐把我带大的穷孩子。
我们安好新家的初几年,经常有邻居街坊会来家里坐坐,渐渐地,人就越来越少了。我们很少愿意去到别人家,慢慢地我们的故事也分享完了,这个破落而不失生机的小院子里,渐渐地就只留下了更多的神秘感。
成长的过程里,我一直试图从我妈的角度去明白这场人间历练的意义。
结婚的初几年,她每次回娘家应该都是自信着的吧。从她每次的回忆里,都听得出这场婚姻带给她的幸福感,只是这种幸福感和财力的兴旺成了反比。她的回忆里,有很多和爸爸一起经历的苦而甘的岁月,有爸爸的英明高大。所以我也越来越相信,那个她恨之入骨的人,她仍然一直在等他回家。
后来经历的那些,她万万不曾预想的那些,几乎要把她打垮了,她越来越不愿意出门了。
直到现在,那个在生活面前感到无奈时的我,也会偶尔抱怨她,抱怨她的逃避,抱怨她的无能为力。
可是,生而为人,第一次经历伴侣的离世,经历人性的打击,没有丝毫的防备就被所有人的狰狞面孔包围了起来,这样的境地里又能做什么呢?
许多年后,当我们离开这里后,那么大的一方土地,除了这个院子,我们三口人竟然再无留恋。 这里,终究不是我们心里的家。
可是那个心心念念称之为家乡的地方,又有何温存可言呢?那些不止一次祈盼出现的曾经称之为家人朋友的人,没有人惦念我们的生死好坏,不过是浮世间的利益场里的一场低俗的相逢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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