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的早晨,我像一条贪睡的蛇,卷成一团静静的冬眠。
但是这种感觉并没有比早起更幸福快乐。相反,让人感觉很迷茫、很困惑、很为自己怜惜。直到后来开始写作了,才又有了早起的借口。
这个写作,虽然算不上是严格意义上的写作,只是一种涂鸦,但是我不禁思考,写作,到底意味着什么?
当我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脑海中最先出现的一个形象,竟然是一个双腿截瘫的作家,一个行动不便,后半生大部分时间都在一个小小的地坛晃悠的作家。
这个人叫史铁生,在他最狂放的年纪,他的双腿突然残缺了,于是他跳不了街舞、跑不了马拉松、去不了西藏……
他能做的只能是静静的坐在轮椅上,在地坛里晃悠;或者把轮椅放倒,漫无目的的躺在草丛上;或者当妈妈哭着找他的时候,躲在灌木丛中观看母亲蹒跚的背影。
后来他写作,并且问自己,我写作的目的是什么?他也问了其他作家,他的作家朋友告诉他,自己写作只是为了让母亲觉得儿子是个作家,有面子。
史铁生说,这个作家朋友比自己诚实,其实他也是这样想的,他也希望母亲因为自己写作而有面子,其他的他并没想太多。
但是后来他发现,地坛这个地方,几百年来似乎一直有个使命,那就是等着他来,等着他来并看见并写作。写作对于史铁生来说,也是他的使命,他活着就要写作。
但是再后来,他想这样也不对,并非活着是为了写作,相反,写作是为了活着。
在地坛里,史铁生有个朋友,这个朋友天天在地坛跑步,他的梦想是参加长跑比赛,跑第一名,让自己的照片贴在大红榜上。
但是这个朋友跑了很多年,跑到38岁,都没出现在红榜上过。当他跑第七名的时候,红榜上只有前六人的照片,当他跑第四名的时候,红榜上只有前三名的照片,当他跑第一名的时候,红榜上是整个人民群众的照片。
反正就是没有他的照片,直到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他终于又跑了第一,引起了一个教练的注意,那个教练深情款款无比可惜的看着他,对他说:要是早十年我发现你就好了。
他只能苦笑。
史铁生在地坛里还发现了一对兄妹,妹妹非常可爱,小时候她经常穿个美丽的花裙子出现在地坛,她弯着腰在地上捡拾花朵,把裙子聊起来兜住花朵。
他的哥哥,一个小男孩,在旁边和他一起玩耍,她们欢笑、她们奔跑、她们嬉闹,她们快乐而美好。
但是时间过了很多年后,突然有一天,这个小女孩变成了一个丰满的大姑娘,他还是来到地坛,还是弯着腰,还是把花朵捡起来放在自己的裙摆上,还是把裙摆高高的撩起。
但是当她把裙摆撩起来时,她的大腿露了出来,于是就有几个男青年偷看她、捉弄她、围堵她。
于是史铁生才发现,原来小女孩是一个痴呆女孩,他摇着轮椅上前,正想阻止那些男青年的时候,女孩的哥哥又出现了,他把哭着的妹妹安放在自行车上,对她说:我们回家。
史铁生就思考,我们生而为人,我们捡地上的花朵、我们跑步、我们写作,到底是为了什么?任何人都有可能在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突然双腿截瘫、突然眼睛失明、突然大脑痴呆、突然爱人不再,几百多年的地坛里,这些高大的树木、矮小的灌木丛依然还在,但是人可能就不是这个人了。
那么我们早起辛苦的工作、努力阅读、努力写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史铁生没有直接回答,但他写了一篇非常有名的短篇小说,《命若琴弦》表述了自己的思考。
故事讲的是两个瞎子,老瞎子70多岁、小瞎子十七八岁,两人相依为命,走街串巷,弹琴卖唱。
老瞎子的师傅告诉他说,琴里面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能让眼睛看到光明看到的药方,但是需要弹琴,并弹断一千根琴弦做药引子,这个药方才管用。
可是有一天,当老瞎子走遍千山万水、忍着千病万痛、受尽千折万磨,终于弹断了一千根琴弦的时候。他去抓药,人家告诉他,这张纸上并没有药方,而是空白的。
老瞎子的人生茫然了,他长坐不起,以为只是过了几分钟,几天几夜却过去了。后来他终于还是想明白了。自己的人生融入那些自己背过的故事,听过的书,弹唱的故事里面,双眼终究是看不见的,但是通过他做的这些事情,他能听见这个世界,也留下自己的琴声。
于是他豁然,他回家。这时,正值青春年少的小瞎子,正喜欢村里一个小姑娘,他极度渴望看到这个小姑娘、看到这个世界。他迫不及待的问老瞎子说:师傅,你有没有抓到药?真的有用吗?你的眼睛好了吗?
师傅就拉起小瞎子的手说:有用,但是我记错了,不是1000根,而是1200,要弹断1200根琴弦才有用,你要加油。
所以写作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们写了又烧,烧了又写,我们用纸写一些计划,写上去又划掉,划掉又写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们渴求什么吗?其实并不是。我们就是想弹断那1200根琴弦、写下1200篇涂鸦,写作只是为了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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