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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烛往事祭寒衣

残烛往事祭寒衣

作者: 一念生安 | 来源:发表于2017-11-18 23:39 被阅读0次
    残烛往事祭寒衣

    丁酉,十月初一,寒衣。

    寒流突袭,砸下无边萧瑟。西北风里裹满寒冬的威严,凛凛冽冽直刺骨骸。这是个适合追思的季节,生命转攻为守,退居内里。

    据说寒衣节至,严冬便起。子女后世必须祭祀祖先,烧寄寒衣。类似的“节”已记不清过了多少遭,不想细数这五年的来路。

    母亲早早在一家寺院里准备好了一切,寺内也有极其庄重的仪式和活动,这是我不得不虔诚对待的场面,因为关乎着血肉至亲,关乎着心之所系。

    父亲生前对于宗教是恭敬而又持有距离的,他不反对信仰却不认同被世俗人曲解的教义,他坚持向善便是最好的修行,形式却是次要的招摇,所以他不迷信神佛却追寻一切善举和义行。

    他走后我曾强烈地质疑过这些教义所宣扬的因果循环,我觉得神佛定是无眼才会将父亲这般难得的大善之人带走。我憎恨这世间的一切,我抵触这世间所有的生死善恶理论,他们不曾让我的父亲逃过任何劫难,却总是纵容恶人横行人世。

    后来死别砍下的伤口实在太痛,痛到无药可缓。于是我只得转头向神佛求救,因为他们的国度还一席有父亲的残存,哪怕虚无缥缈,哪怕不够丝缕,但却能够给我些许安慰。神佛的教义告诉我,我的父亲并未真的离去,他只是换了种方式与身份前往另一个国度,他在那里将得到永生,只是我的凡胎肉眼无法看到。他还在,并未彻底消失,这便是最大的安慰!宗教的虚无远比科学的理论更能抚慰人心,哪怕明知它玄之又玄,难经推敲,但伤痛更需要宗教。科学的世界里除了冰冷的真相一无所有,宗教的国度里却满含慰藉。

    这次我并未参与全天的祭祀活动,我只是在临近尾声时前去烧寄寒衣和冥钱。我去时寺院里的僧人们仍在诵经,院落里一些居士正在跪拜,有位阿姨也让我一起,于是我也便合掌叩拜。

    我听不懂一句经文,只觉那些或快或慢的韵律令人心神安宁。记得父亲刚走,我们彻夜彻夜失眠流泪,家里那时也是用播放经文的方式煎熬度日的,比较熟悉的有《金刚经》《心经》《地藏经》和《大悲咒》。为了帮父亲超度,不怎么识字的母亲居然将《地藏经》和几部其他的经文全部背了下来,然后日日清晨为父焚香祝祷。我只觉难过,却也是支持母亲的,人终究是要寻一根精神支柱才能存活下去。

    跪拜与我而言是个完成对话的过程,完成与故人,与自己的对话,那是灵魂的扣问、交流与回归。这个过程让人心境平复,思绪沉淀。

    晚上在跪拜的途中,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祖母去世后家里做道场时亲属跪着带亡人过所谓的“桥”的过程(所有的人都可借机接引超度自家亡灵,不只是主家,同村或附近的人家均可),具体的名称是什么我不记得,只记得当然边跪着前行,边和哥哥扶着一包写有父亲尊位的冥钱,口里还呼喊着“爸爸,过桥来!爸爸,过桥来……”。这样的画面一下子刺疼了我那遮掩着不肯流露悲伤的心,眼泪一下子溢出眼眶,疼痛的往事齐涌心头。所有的撕心裂肺和痛不欲生都还存在,时间在铭心刻骨的疼痛面前并非良药。有父可依的时光成了真假难辨的虚幻存在,幸福徒留画面而疼痛却切肤真实。往事是不愿再面对和回想的禁忌,哪怕曾经我拼命想要记住关于父亲的点滴,生怕岁月斑驳了记忆的容颜,可如今却丧失了全部的勇气……

    最后的仪式是在地藏殿完成的,我在跪拜时抬头看着那间庙宇,在萦绕的香火中,在听不懂的经声中,在看不清的地藏佛菩萨的尊容中,我忽然想起人们都说所有的亡人都在地藏殿,一时间只觉父亲就端坐在那殿堂之内,眉目如旧,面容平静,不见悲喜……眼泪成了决堤的洪水,肆意冲刷着我的脸颊,我不想擦拭也不想呼喊,我只想就这样静静的注视着那里,注视着烛火背后的容颜,感受他的气息,重复叩拜动作,完成一次奢望已久的重逢……

    仪式结束很久之后,我呆立在寺院内,脑袋空空,思绪停滞,只有荦荦烟火不断跳跃……

    木鱼声止,我该离去。纸钱烟浓,呛伤心肺。

    生死的帷幕太重也轻,轮回的通道太宽也太窄……

    酷寒时节,守好本心,静待启程。

    愿诸君平安康健,喜乐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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