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吃饭慢的人，都有故事。
一
一位姑娘出现在我面前。
她穿一身天蓝色的连衣裙，黑色的长发软软地披在肩上。裙子布料是柔和的棉布，宽松而温软地垂下，勾勒肩膀细瘦的线条。她的脸蛋，同样清丽而瘦弱，宛若一片在秋风里扑簌簌的叶子。
她坐在离我两张餐桌的位置，静静地吃晚饭。平凡的金属餐勺落在她手中，轻盈地捏在拇指食指指腹和中指的关节处，仿佛浅斟红酒的高脚杯、仿佛烟花女郎手中的雪茄；一瞬间所有纯白色的吊灯放出的光辉，似乎都只为衬托她一个人的存在。她抬头那一刻，周围一切喧嚣都沉寂消散，食堂里来往的人群都粉碎模糊成剪影。
那张面容，却充满了冰冷的雅致，眉宇间融合着与世隔绝的忧郁，是挥之不去的疑惑和哀愁。她没有望向面前任何一个人，目光径直向窗外穿去——那是在光里风里摇曳着的树，带着秋的气息扑簌。
她吃的这样慢，细细咀嚼偶尔停下，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因为什么，欲言又止？
她时而望向窗外发呆，勺子在手中漫不经心地晃来晃去，有一种俏皮的哀愁，藏着未解的心事。
食物咽下喉咙，化作无声的叹息。
仿佛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情。
二
白底蓝字T恤，黑色裤子，黑色双肩包。如果不是认识，没人会认出他是名老师。
那颗不再年轻的心，还封印在学生瘦小的躯壳里，像虾一样弓着腰，以一个安全的姿势收缩、蜷在白色塑料餐椅的环形区间内，慢慢地吃铁质餐盘里的饭和菜。菜是三样家常菜，青椒炒肉，青菜炒鸡蛋，还有土豆鸡块。他吃的很细致，很缓慢，与周围喧嚣的节奏格格不入，仿佛吃的同时在想一道艰深的数学题，咀嚼都带着思考的节奏。
或者，在思考些别的。比如回首一天的日常：吃几顿平常的饭菜，坐两次收费的班车，讲几堂没人爱听的课，在此起彼伏的叹息声中走出教学楼，看看闷热空气中飞过的蚊虫。
吃完饭，他换了个姿势，斜斜地倚在椅子上，手拄着黑发还浓密的头，一条腿舒服地翘起，开始阅读手机上长长的文字资料。也许，一天从这一刻，才刚刚开始。
良久，他起身端走空空如也的餐盘。
白色的餐桌洁净如雪，仿佛从没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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