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涉了很久,在追寻你的这条道路上,我已经走了好远的路。
我曾穿越过荆棘密布的森林, 在那一片黑色的领域,脚下是最坚硬的土地,那样凝结为一个整体,像是包裹着极为神秘重要的东西。而那些拔地而生的树木,更有着最为修长的枝叶,全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贪婪地生长,仿佛奔涌的水流,一泄如瀑。
也曾翻越过几番连绵的峰脉,没有任何植物在此生长,泥沙都随风消逝了踪影。唯有无数巨大的岩石堆积延伸绵长,筑起一条寂寂荒空里神奇的天路。在微茫的天光里,灰色的巨石默默低语,仿佛风从它们的身体里穿过,来回不息。
更跋涉过一望无际的荒原,目光在几千里地里找不到依托,荒芜得那样彻底,时间在这里似乎已经静止了百万年。而更为可怕的是,底下的土地呈现出非常明显的沟壑与隆起,远远得看起来,仿佛一副巨大生物的骨架,在近地的空气里泛起一种白骨的透白,把天空抓得那样近。
恐惧和饥寒灌满了我的心胸,荒芜同样在我的面容上生长。但我的双脚仍是不知疲倦地前进,有一股原始的力量在召唤着我不断前行。
其尤未悔。
终于到达这片沙漠。
这一片沙漠,竟是寸草不生,光滑得像是女人的皮肤。更奇怪的是,它还会有节奏的波动,就像是这片巨大的土地在呼吸,温和而有幅度,一点也不着急。这样干燥的,温热的气候,竟然不会引起它半点的燥热和不安。一种广阔的温柔这样宠幸着这片沙漠。
这样的呼吸般的波动常常会让我迷失方向,原本是山丘的地方,在一次呼吸以后,沙子纷纷滑落,变成平地,在我脚下又成了一座沙丘。而我就站在它的身体上被举高又放下,跋涉变得更为艰难和消耗,我甚至无法站立,只好匍匐着在这片土地上爬行。
也不知道爬行了多久,我终于到达了一处尤其柔软的地方,那么圆润而柔软,连气候也变得不再那么干燥了,就像在背阴的青草地上,脚掌摩挲着的是温暖的湿润。而这时候的沙粒也开始变得更加细腻而洁白,渐渐连成一片,消失了差别,我甚至分辨不出这是否还是一片沙漠。
我唯一能帮助分辨方向的是身后的脚印,蜿蜒着指向遥远而微茫的光线里。柔软的地方更加无法步行,爬行也变得更为艰难。可我还是不知为何坚持爬下去。又不知过了多久,这时候我终于看到了前方的不一样。就在那不远的前方,竟有一处小小的泉眼!那么圆滑,优美的弧线,那样地在这广阔的土地上塌陷下去,塌陷成完美的形状,周围的白色的沙粒像牛奶一样缓缓流入,无声无息,在沙漠中间发光,呼吸。
我想我终于找到了那股神秘力量的来源。
这使我兴奋起来,加快了爬向它的速度,而周围的沙粒也随着呼吸的波动,一下一下推动着我的前进。我激动地叫喊起来,终于爬到了那美丽泉眼的周围。
我将头慢慢探向那神秘地吸纳一切的洞口,却在里面看到自己衰老的面容,那样清楚而真切。急切的呼吸使得这面容起了皱褶,波动起来,原来这泉眼里面是清澈明亮的水。我用枯干的双手捧起一些水送到嘴边,立马贪婪地饮啜起来,清凉而甘甜的味道持续地滋润着我干裂的喉咙。于是我更加贪婪地重复着捧掬和饮啜的动作,无数的甘露流入我的身体,而我的身体也逐渐起了变化,枯干的双手重新有了血肉和青幽的血管,而井底我的面容也在变得年轻起来,甚至,甚至在变小,我有了少年的青春模样,再有继续有了儿童般的脸颊和毛发。恐惧不停地从井底的那副孩童面皮传递上来。
而这时,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这柔软的土地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周围那些乳白色的沙粒加速了流动,正在以一种速度向泉眼处奔涌。逐渐的,乳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荒芜的黄沙。大地在向那一处崩塌,泉水已经被吞没,而我逐渐年轻的缩小的身体也越来越控制不住,向那吸纳一切的地方滑去...
消失了,整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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