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疫》讲稿
2002年12月,全国发生了一件大事,sas席卷而来,那时我已经大四了,在那种处境下,突然想起了《鼠疫》,原来鼠疫从来没有远离你我,原来小说在某种境遇下它的世界会出现。
之前虽然读过一次,只留下模糊的印象。可是,很奇怪,由于某种原因,却一直没有再拿起这本书,或许有太多好看的书,或许在日常生活中暂时遗忘了生命中曾经的那一刻!
阿尔贝·加缪(Albert Camus,1913年11月7日-1960年1月4日),法国小说家、哲学家、戏剧家、评论家,出生于阿尔及利亚的蒙多维城。曾于1957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加缪年少时是阿尔及利亚竞技大学队的门将,可惜18岁那年因为肺病终结了足球生涯。加缪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只有通过足球,我才能了解人及人的灵魂”。加缪高扬的人道主义精神使他被称为“年轻一代的良心”,如今,半个多世纪后,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加缪着作及其思想的重要性,其成名作《局外人》也一再重版,印数突破千万册。加缪在50年代以前,一直被看作是存在主义者,1951年加缪发表了哲学论文《反抗者》,引起一场与萨特等人长达一年之久的论战,最后与萨特决裂,这时人们才发现,加缪是荒诞哲学及其文学的代表人物。 (摘自网络)
加缪的文章本来就不好读,他是一个小说家兼哲学家,他的小说总是充满哲学味,带有主题先行的味道。
其实这些都是概念而已,比如刚才这位读友说我的大名,虽然我很喜欢这样的话,原来我还有大名,可是日常生活中我只是一个不断重复着高中教学的老师,一个小人物,一个籍籍无名之人,这或许就是为什么会去读小说,它让人充满幻想,这个人就是我呀,哈哈哈哈!
那么无论怎么难读,只有你上路了,总是能赶上属于自己的庆典。最好的面对经典的方式就是读,没有其他更好的方式!这几年,虽然有些书能看懂一些了,精力却有些跟不上,颈椎老是会疼,就很少去写去总结一些东西了!
这本书一共有5个部分,我也是边读边思考边和大家探讨,一天一章老实说量蛮大的!
读这种书一般注意两点:一是多读(自己都做不到),与文本不断的交战。二是让自己置身其中,这其实就是我们自己生存的世界,读小说其实就是对自身存在的体验。
第一部分大概讲了鼠疫发生的背景世界,鼠疫的确证过程,各色人等在鼠疫确证前的表现行为。末尾宣布“鼠疫流行,全城封闭”。
第一小章我们也可以取个名字“这个城市(这个世界)”。它主要讲了这个故事发生的地方以及这个故事的叙述者。它的故事绝对不是凭空虚构的,是真实存在过的,这个地方有名有姓,叙述者的口吻相对是客观的。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地方。接下来大段的内容都是对这个世界的展开。
它无非告诉我们,这是个真实的世界,它就是你我的世界。
丑陋、狂热、百无聊赖、习以为常等等,它不正构成了我们生活的世界吗?
具有普遍性,何尝不是我们生活的真实世界的写照?这样的生活恐怕再正常不过了,看来是一座没有臆想的城市,此处缺乏生气,麻木僵化。
什么叫存在主义?此之謂也!没有时间,缺乏思考,不得不相爱而又浑然不觉。这就是现代人普遍的境遇,就是我们自身的境遇?你是否如此?
夏眠不觉晓,处处闻闲聊。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我们经常是浑然不觉的!在常人的世界,不觉成了生活的一种常态,麻木不仁,书的世界如何为我们打开?
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里的人,情感淡漠,麻木僵化!
小说的叙述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
第二小章大概讲了令人困惑的征象重重出现的时期,各色人等的反应,主要人物开始一一出场。比如里厄医生、帕纳卢神父等。
第一部分的第二小章,个人最喜欢里厄医生与妻子的这番对话。
这里有个很关键是词语,念念不忘
这种爱的表达很细腻很无声,大爱无声,含蓄深沉!
“冲他笑了笑”,“很好”,这些词语里都蕴含很深的情感
可以简单理解为治好病,回到最美好的时光
竟然是诀别!有些事会过去,有些人可以再次相聚,可是不是“一切”都可以好起来的,许多人事是不能重头再来的,鼠疫或许会过去,而生命的逝去、亲人的离去、爱人的消散能够再来吗?
千万照顾好自己呀。可是,妻子听不见他说话了。这种语言我们可以仔细体会!隐隐约约感觉出后文有重大事情要发生。
可是更戏剧的是一个人坐着车走了,另外一个人坐着车却回来了!离开的人后来走了,回来的人后来也走了,生离未尝不是死别?这就是人生,我们都走在同样的路上,最终的归宿是相同的!此刻,你悟了没有?
车站只是人来人往的交叉口,你往这里走,我往那里走,殊途同归!
第一部分的第三小章我们称它艰难时期塔鲁的笔记
下面这几小章可以围绕这几句话读读
一个相对更加困难的时期的开始,惊异到惊慌失措。
这个时候主要的感受是恐惧,以及恐惧带来的思考。
塔鲁的笔记看似很琐碎,其实很真实,带走史家的细节描写。他一边观察着外边情况的变化,一边思考自己内心的动荡。
理解是什么意思?我们可以关注一下,下面还会提到。
我们把这里的文字用一个词语连缀起来,这个词语叫“荒诞”,荒诞在向我们袭来。
面对如此荒诞的世界或许说境遇,我们该如何做呢?接下来几小章通过一个个具体的人物来说明他们是如何面对这个问题的,每个人都是鲜活的个体,他都有自己的行为方式,自己的思考。
他们不是站在在外面指手画脚,而是深刻的卷入,这是他们的宿命,也是他们面对问题的一种姿态。当然,他们的看法行为也都经历了一个认知的过程,相对来说里厄是最无变化的,可谓始终如一!
这句话很重要,它是全文理解的一个关键词语。
“做好本职工作才是关键。”多么素朴的真理!我们看多了欧美大片以及童话故事,总以为救世英雄不久就会出现,或者认为王子会站出来打败女巫,从此又过上幸福和谐的生活。
可是英雄在哪里呢?上帝死了,众神死亡的草原野花一片。西西弗斯不断往上推石头,石头又滚下来,他是放弃推石头,还是继续推呢?这就是一种生活的绝望。此时,希望对于我们就是虚妄,或许这就是现代人的隐喻。当然,普通大众是很难明白这个道理的,要么放弃,要么抱怨。该怎么做呢?或许就是做好本职工作!
第一部分第6小章主要写格朗与里厄的对话以及格朗的一些怪异行为。
他为自己干活,已经干了好多年,进展不算很大。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隐秘世界,有时是出自内心深处的需求。此时此刻的格朗才是真正自由的,灵魂敞开,与孤独的自我对话,比如我们在寒冷的冬天或者炎热的夏天手里捧着一本书,这时候家中的小孩子睡着了,夜深人静,这是属于自我的特殊时刻。
可是身边的人无法理解他。尤其是他所爱的人,由于他的沉默不语,离开了他。
女人是水,需要言语的滋润,男人是山,默默耕耘,爱在心底。
可是,没有语言的婚姻注定是不长久的!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估计是诗歌读多了!不信,你试试!
有时候,我会感觉自己与格朗是多么的想似,在生活中患了失语症,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管对父母,还是对妻子。可能跟成长环境有关!
不管是里厄还是格朗,他们其实都是深情的人,他们都有普通人的人性,不是特别擅长言辞,内心都藏着故事,男性沉默的一面,男性担当的一面,作者总体上对他们饱含着深深的赞赏。
可是,不管是谁,生活会慢慢显露出真相,鼠疫已经来了,荒诞是生活的本质,不管我们是否相信鼠疫是否来临,不管我们如何看待它。
第一部分第7小章我给它也取了一个题目:正面现实难道真得就这么难?
省长,里夏尔等他们好像一直在逃避什么,唯恐天下大卷乱!一直在拖延时间,仿佛一旦承认他们就会没命了一样!
里厄据理力争,提出自己的看法。承不承认不是关键问题,预防行动才是关键,这也正好代表里厄一向的行事风格。
这里隐含着巨大的讽刺,当年的sas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也是类似的,开始就是欺瞒,实在瞞不住了,才不得不公开。
第8小章,经过漫长的等待和确证,终于宣布鼠疫流行,全城封闭。
这里讲到格朗,科塔尔,塔鲁,显出了鼠疫来临之际的众生相。
科塔尔也是一个怪人,一直无法理解这个人,后面我们一起来看看。
第一部分就到此吧!鼠疫已经来临,这就是我们的世界,逃无可逃,荒诞的处境,我们该如何应对?第二部分我们再读。
我们这样去考虑比较好:第一部分是鼠疫流行,全城封闭。那么,接下来会出现什么事情?大家如何面对来势汹汹的鼠疫?
鼠疫这部小说有大量议论性的句子,再加上翻译的问题,加缪又是一位有着哲学气质的作家,读起来确实不好懂!
在之前,我们都未正视,感觉鼠疫好像很遥远。此刻,鼠疫成了联系你我重要的东西。特殊的境遇,感同身受。
下面几段,其实都是全城封闭造成的几种情况:分离感,流放感,情侣多重的忧虑。他们分别对应一部分人。
我们也可以称为全城封闭后的众生相。
人在这种处境下发生微妙的变化。
首先是词语高度概括,处境的变化会带来语言的变化,沟通以简洁实用为主,生活方式也随之变化,人的内在心里也在变化。
人的情感超越了对死亡折磨的恐惧。这里给予黑暗中的我们以温暖,这是任何对爱情的概念都给予不了的。不经意间,我们成为了彼此最重要的依靠,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种情感是超越了死亡的恐惧,即人类不朽的精神。
在鼠疫面前,每个人都会展现出自我真实的一面,不是做作,裸露自身,不是理智而是内心深处的声音。
靠什么活着?活在想象中,这时才明白回忆是多么重要多么美好!当你拥有时,你可曾好好珍惜?当所有的一切消逝了,内心才会倍感亲切,多么痛的领悟!现实比未来具有一种更大的力量,诗与远方在现实面前低下了高傲的头。我们唯一能够把握的是现在这一刻呀!
人存在的真实处境,虚无感弥漫。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一切皆是虚妄。
荒诞又绝望的处境,跟坐牢的感觉应该类似。
对于朗贝尔这些人,则是双重的流浪,精神的折磨更甚!
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啊?人啊!大地上孤独的流浪者。乡在何处?一切现实中不如意者,一切到处漂泊的人,他们都在自己精神世界追寻那永恒的故乡,而这样的故乡存在吗?
或许,这只是内在的幻景,只存在心灵之中,一旦追寻到了,他们会发现这其实不是,乡关何处?回到了家,结果这家不是那个家,继续追寻,因为无法追寻到,才会有永恒的思乡之情。
你们在上界的光阴里
漫步绿茵,有福的神明!
神圣的微风辉煌耀眼,
把你们轻轻吹佛,
犹如纤纤素指
抚着神圣的琴弦。
天神们没有命运
他们呼吸如熟睡之婴,
谦逊的茅苞
为他们保存着
纯洁的精神,
永远如花开放,
而极乐的眼睛
在安静永恒的
光辉中眺望。
而我们却注定
没有休息之处,
受难的人类
不断衰退,
时时刻刻
盲目地下坠,
好像水从危岩
抛向危岩,长年向下
落入未知的深渊。(荷尔德林的一首诗)
狂欢,个体至上,反复无常才是人性。在特殊情况下,我们都相信板蓝根是能预防治疗SAS和禽流感病毒的。
下面格朗的故事很精彩!
有关爱情和婚姻,爱和性缺一不可!爱如何维持?除了爱,生活还剩下什么?
也应是题中之意,适当展开,比如上面那首荷尔德林的诗歌,个人觉得很好!大家如何看?
爱,是一种煎熬;走,是一种痛苦。与其一直煎熬下去维持无爱的婚姻,不如痛苦的与人私奔,这至少有期待和幻想。彼此都没有错,错的是我们还不够了解,我们爱的还不够深!错的是生活的折腾和性格的不合,或许原本就不该结合!
至于朗贝尔这里大家可参考卡夫卡的《城堡》,有些类似。
什么是偶然呢?我们一出生就是被抛入这个世界,我们无从选择,这是我们的宿命。当然,我们又是自由的,沉沦或是奋起,抉择在我!
什么是抽象概念?什么是真实情况?我读懵了,语言是存在的家园,语言又是误解的根源!下次再聊吧!
面对荒诞的世界,我们该如何应对呢?反抗。可是什么是反抗?反抗不仅是勇气,还需要崇高的情感,人看似乎无所不能,其实人的反抗是有限的!
什么是抽象概念?什么是事实情况?有无绝对的界限?人不是一种理念,人是活出来的!当你打着“人要为自己所爱而活着,而死去”时,我们恰恰活在了概念中,活在了自我设定的抽象理念中。
“这一切与英雄主义无关,而是诚挚的问题。这种理念也许会惹人发笑,但是同鼠疫做斗争,唯一的方式就是诚挚。我知道诚挚就是做好本职工作。”没有谁一定对谁一定错,只是自己的选择,不管后果,不问价值,只问心灵。
有些东西只有在处境下才会“理解”。当中还有里厄与塔鲁的对话跟重要,大家可以自读。不分析了!第二部分就讲到这里。
朗贝尔到底是单纯的为自己想要逃离这里找个借口,还是真的为了他口口声声爱的人而离开?(谁也无法准确的回答你这个问题,除非问朗贝尔。当然,其实他自己也不一定清楚,我们宁愿相信是后者。这可能说明了对朗贝尔是真实情况的一种,而对他人恰恰是抽象概念,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当他知道医生的妻子在不远的疗养院时又选择留下,他是怎么想的?(他未婚妻在巴黎,里厄的妻子疗养院。他们俩对爱情正好构成了对照。)这个地方看不太懂,很困惑!
第三部分最短,写得也最清晰,相对比较好把握。
应当描述一下总体形势,举例说明我们活着的同胞过激的行为,描述一下死者被埋葬的情景和情侣分离的苦痛。
有几个关键词:同胞过激的行为 、死者被埋葬的情景、情侣分离的苦痛 。下面的段落主要就围绕着这三个关键词展开。
鼠疫的囚徒就这样拼命挣扎。这个拼命挣扎可以说是整体状况。个人命运已不复存在,唯有一段集体的历史,即鼠疫和所有人的共同感受。感受最深的莫过于骨肉分离和放逐感,以及其中包含的恐惧和反抗。
你会发现《鼠疫》这本书有个明显的特点,总有些话起到总括作用,一般都在每一部分的开头。每一部分的开头读好了,下面就很顺!
而其他街区的居民身处艰难时刻,一想到还有比他们更不自由的人,倒觉得有一种安慰了。“总有囚禁得比我们还严的人”,这样一句话概括了当时唯一可能心存的希望。
下面第一个话题主要在整体上探讨鼠疫时期的人性。
在这种境遇下,人身上兽性的一面开始慢慢展现出来,或者恶的一面开始滋生。
“这场疫病看似迫使居民像围城中的人那样万众一心,但同时也摧毁了传统的关系,把个人重又投入孤独的状态。这就造成了全城恐慌。”他们在各处都表现出过激的行为。
这基本就是一个人间地狱:夜里十一点开始,全城便化作石头,沉没在一片黑暗中。我们进入的僵化不变的统治,起码展现了这个世界的最后秩序,即由鼠疫、石头和黑夜最终窒息一切声音的大墓地。黑夜也侵占了每个人的内心。
不过,总体来说,海水浴早已取缔,活人社会终日惶惶不安,恐怕不得不退让给死人社会。这是一目了然的现状。当然了,人总还可以尽量视而不见,蒙上眼睛,拒绝面对,然而,明显的事实自有巨大的威力,最终总要荡涤一切。譬如说,您所爱的人需要埋葬的那天,您有什么办法拒绝去参加葬礼吗?
在传统关系中不是问题的问题,现在随着鼠疫的出现变成了问题,生命亲情,我们该如何面对?所谓的道德,所谓的人伦情感在现实的处境中遇到了极大的挑战。传统的价值、传统的道德都将面临两难的处境,对错是非是在具体情境中的评价,所有一切都变了!
为了效率,一切都舍弃了。希望体面地安葬亲人,这种意愿比大家想象的还要普遍,如果说那种安葬法起初给民众的精神造成苦恼,那么幸而过了不久,食品供应成为最难解决的问题,居民的注意力便为之转移,忧虑这种更急迫的事了。
这是多么的无奈啊!这就是现实给人的逼仄,精神的道德的与生存下去相比,活着才是王道。而活着首先要解决物质问题,没有食品,就没有饭吃,人就很难活着。当然也就没有人有时间去总关注鼠疫,眼前的问题更重要!物质的需求削弱了人对死亡的恐惧,有许多东西,随着鼠疫的发生,在不断改变,也不得不变。
贫穷比恐惧更厉害。死变的麻木了,死亡越来越没有尊严感,连最后的归宿也都成了一种奢望。
当灾难来临时,一切价值一切尊严都会被打破。大批大批的人死去,埋葬地都成了奢侈,体面的死几乎已经不可能,人的尊严在现实面前变得不堪一击。
“这表明人与其他生灵,例如与狗之间,可能存在的差异:人始终可以核查。”这难道是人最后的尊严!这或许也是莫大的讽刺!
“这正是瘟疫的最严重后…果,所幸随后疫情没有再加……腐烂在街头,全城有目共睹,眼看着垂死者在广场上紧紧揪住活人不放,那种举动混杂着合乎情理的仇恨和愚昧透顶的希望。”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们做何感想?唯一就是打冷颤!
“鼠疫流行的那些可怕的日子,在经历者的记忆中,不像大火那样壮观而又残酷,倒像无休无止的来回践踏,所经之处一切都辗得粉碎。”注意这里的践踏和碾得粉碎。它不是一种有尊严的悲剧,而是所有的一切一一打碎,毫无尊严!
那个时期的巨大痛苦,最普遍又最深重的痛苦,如果说是生离死别的话,如果说重新描绘鼠疫的那个阶段在思想上是责无旁贷的话,那么这种痛苦本身当时就丧失其感人的特点,也同样是千真万确的。”
初期或许还留有一些生离死别的情感,现在一切都丧失了,麻木了!
下面这段很形象:鼠疫流行的初期,他们还能清楚地记得失去的亲人,并且时时缅怀。然而,如果说他们能清晰地回忆起心上人的音容笑貌,回忆起始自哪一天他们开始铭记心上人的幸福时光,那么他们却想象不出就在他们思念的此时此刻,对方远在天涯可能在做什么。总而言之,那一阵子,他们记忆力很好,但是想象力不足。到了鼠疫的第二阶段,他们也同样丧失了记忆力。倒不是说他们忘记了那副面容,而是说那不再是有血有肉的面容——其实这是一码事儿,他们在内心深处已经看不见了。
在头几个星期,他们就喜欢抱怨在情事爱意中,他们只能跟影子打交道了,继而又发觉,这些影子也还能变得更加干瘪,乃至连残留在记忆中的那点色彩也化为乌有。这样长久别离,到头来,他们再也想象不出他们曾耳鬓厮磨的这种柔情蜜意了,也想象不出怎么可能有个人曾经生活在他们身边,他们随手就能触摸到呢。
整个身心都枯萎了,行尸走肉,很残酷的现实,人都是需要依靠回忆活着,如果连回忆也没有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境?想象也干瘪了,我们还剩下什么?人心变得僵硬了,单调成为生活的主色,之前有关人之所以为人的一切此刻都跟人无关了!
加缪真是写得好!不仅充满哲理,而且细节也非常动人,对人性的洞察到了如斯之境!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鼠疫归路。两情若无久长时,又岂能耳鬓厮磨?
头几个星期所表现的那种激愤,已被一种沮丧的情绪所取代,而这种沮丧情绪,认作是听天由命恐怕有误,但也不失为一种暂时的默认。他认为这恰恰就是不幸,安于绝望比绝望本身还要糟糕。
看他们那呆呆的、心不在焉的样子,看他们眼中那种百无聊赖的神色,就会明白正是借助于他们,整座城市就堪称一座候车大厅了。
他们没了记忆,也没了希望,就立足于当下了。其实,在他们眼里,一切都变为当下了。实话实说,鼠疫剥夺了所有人爱的能力,甚至剥夺了友爱的能力。因为,爱要求一点儿未来,而我们只剩下一些当下的瞬间了。大家已然明白,这就等于放弃他们最为个性的方面。
这里有个放弃,可以归纳。他们猛地惊醒,漫不经心地摸了摸创伤,恼怒地咬起嘴唇,刹那重温了猝如新创的伤痛,同时又见到心爱的人惊慌失态的面孔。到了清晨,他们又回到灾难中,亦即复归抱残守缺的状态。
换言之,无论做什么,他们都不再有所选择了。鼠疫已消除了价值判断。他们已经丧失了爱情的自私性以及从中获取的益处。至少是现在,形势已明朗:这场灾难殃及所有人。
人的尊严在哪里呢?
人性在哪里?
人活着的意义在哪里?
生存本身就是对荒诞最有力的反抗。——西西佛斯神话
终于在外在与内心承认了鼠疫,荒诞无处不在,我们逃无可逃!
在恐怖和行政手续中,我们都注定死得颜面尽失,但是登记在册。
总之是无休无止的踏步,汇成令人窒息的声响,渐渐充斥全城,而且夜复一夜,赋予盲目的执着最忠实、最沉郁的声音,于是在我们心中,这种执着替代了爱情。
我们该如何打破这种执着?在如斯之境,找到人的尊严,地狱天堂在于一念之间,那令人窒息的声响中,有无潜在的声音,夜空,你何时消逝?这注定是一场持久的磨难,我们准备好了没有?我们仍听不到别样之声,静听下回分析。今天就到这里吧!
从来没有这么辛苦的读小说,从来没有读小说读得如此窒息,从来没有分享如此细致,唉!大地一片寂静!
鼠疫已经进入第四部分了,这部分内容相对最长,也最不好读啊,感觉自己没办法连起来。我们可以称之为“漫长的等待与孤独的行动”。
第一段用了三个“原地踏步”不断重复这个词语,下面内容具体来说哪些处在原地踏步。
1.里厄和他朋友一个时才发现,他们疲惫到了何种程度。……滋长了一种不寻常的冷漠态度。根本不闻不问成了一种常态。
2.至于其他人员,他们日夜忙碌,既不看报,也不听广播。无所谓,漠然,没有了期望。活下来就行了,不抱任何希望,大家可以想想这是一种什么状态?格朗还继续进行疫情所必要的统计,当然不可能指明全面的结果。疲于奔命是他的常态,他可以扎扎实实,兢兢业业,但是,有时忽然会动情。里厄也出人意料以平常的口气说起来,身心疲惫,大家的心里都需要找到慰藉,人之所以为人,在于他是有情感的,再理性再漠然还是有股潜流不了遏制!
这种境遇下,我们可以做些什么?凭借什么支撑下去?再坚强的人也需要宣泄,我们总要找到活着的一丝光亮,找到活着的理由。
3.其他人也处于同样状态。举例塔鲁,卡斯泰尔
当时,里厄就向这位老朋友通报最新统计数据,不料却发现对方躺在他的扶手椅上,已经沉沉睡过去了。这张脸平时总那么温和而略带嘲讽,显出一副永远年轻的样子,现在突然放松了,只见一条流涎连接起微张的两片嘴唇,让人看出他的衰老之态,里厄不禁感到喉咙一阵发紧。
正是在感情如此脆弱之际,里厄才可能判断出自己的疲劳程度。他的敏感性失控了。大多数时间,他的敏感受到约束,显得冷酷无情,因而逐渐衰微,将他抛给他再也掌握不住的冲动。他唯一的护身法,就是躲避在这种冷面硬心肠后面,收紧自身所形成的纠结。
这里有个“感情脆弱”可以概括一下。不是里厄真的冷酷无情,而是他在这种情况下逐渐收起了自己的情感,劳力使他无力去动情,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动情的时刻!这才是人的真实处境吧!
有点读不下去了,我们读到这里其实也很疲劳,心态有相似性,继续走下去,还是选择不读了此刻,你我是怎么想的?正视它,继续读或许有别样的东西,岁月悠长,人生困难,无限风光在内心深处。
其实不然,他心肠很好。正因为有这样一副心肠,他才每天能坚持二十小时工作,眼看着生于世上的人一个个死去。正因为有这样一副心肠,他才能周而复始,每天从头做起。从此往后,他的好心肠刚刚够他维持工作。这样一副心肠,怎么还有余力救人一命呢?
大家再看看下面这段:
那么,到处弥漫的死亡气息,很可能要使他黯然神伤。人总是据实看待事物,也就是根据公正的原则,又丑恶又可笑的公正原则。而其他人,那些患了绝症的人,他们也都明显感觉到了。在闹鼠疫之前,大家接待他,如同接待救命恩人。他给打一针,再给三片药,就把人给治好了,病人家属紧紧搂住他的胳膊,沿走廊给他带路。这恭敬有加,但是也危险。现在则相反,他去患者家,要带着几名士兵,敲门必须用枪托,人家才肯开门。他们恨不得拖着他,拖着全人类,跟他们一起同归于尽。唉!千真万确,人脱离不开人,他跟这些不幸的人同样陷入绝境,他离开他们时内心增长的这种怜悯的颤动,其实他本人也理应得到。
那种无所不能的英雄已经不存在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克制自己的情绪,还要遭受他人的恨,他比别人承受的更多!
没东西可以讲了,真的!你们不觉得我也很值得怜悯吗?真不容易啊!
孤独的前行者,我们都是过客,比劳力更累的是心痛的感觉没有人懂!
“不过,疲惫逐渐侵袭所有继续跟瘟疫进行这场斗争的人,最危险的后果并不在于漠视外界发生的事件以及别人情绪的变化,而在于自己疏忽松懈,放任自流了。”
许多时候,我们败下阵来,不是敌人太强大了,而是我们自己松懈了,坚守不住,自己内心出了问题,把自己的生命放在极危险的境地。保全自己,才能更好的服务他人,成人成己成全世界。这些人是多么的不易啊!
总之,他们是在跟运气打赌,而运气不由任何人支配。
如果是你的生命处在这种情况下,你作何感想?你的亲人呢?
然而,在这座城内却有那么一个人,看样子既不疲惫不堪,也不灰心丧气,始终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活形象。此人正是科塔尔。他继续我行我素,同时也跟别人保持关系。
他在塔鲁面前,有几次用这样生动的话,坦露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当然了,这种境况不见得好。但是至少,每个人都不能置身事外。”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跟他人没什么不同。
“此外,可以肯定,他并不真的认为自己能感染上鼠疫。他似乎就依赖这种念头生活:一个人身患重病,或者有一种深度忧虑,也就同时免除了其他所有疾病或忧虑,这种想法还真不那么愚蠢。”
念想决定行为。
只有一件事他不希望发生,那就是同其他人分开。他的逻辑大概是这样的:有病的人是不会得鼠疫的,现在大家都有得病的可能,我就不是特殊的一个了,我们现在都一样,我们是同类人。
我们发现,他其实很怕自己独自一人,很怕孤独的一个人。他在内心深处也是觉得自己是有罪的,前面选择自杀就可以看出来。在正常世界,他或许是一个非正常的人,与其他人格格不入,而全城进入鼠疫期,大家都成了非正常人,他反而正常了!如鱼得水,幸灾乐祸,他可能就是那种带着“鼠疫病菌”的人。
他代表人性中消极的一面,可以和塔鲁对照起来阅读。
“总之,鼠疫成就他的好事。鼠疫碰到一个孤独而又不甘寂寞的人,就结成了同谋关系。显而易见,他是个同谋,一个欣喜若狂的同谋者。他是所见一切的共犯。诸如这些惊魂的迷信,无缘无故的恐惧、毫无来由的恼怒;他们想尽量少谈鼠疫,却又不住嘴谈论的怪癖;他们得知这种病症初起的征兆是头疼,稍感头疼便惊慌失措,面失血色;最后还有,他们情绪极不稳定,神经脆弱,动辄发怒,将别人的疏忽视为冒犯,为短裤上失落一颗纽扣而伤心不已。”他就不是一个异类了,大家都患了病,就心安理得与他人共处了。
而他们陪伴大群人走向欢乐的场所,抱团取暖来抵御鼠疫的寒冷。几个月之前,科塔尔到公共场所要寻求的那种梦寐以求而又得不到满足的奢侈豪华的生活,也就是荒淫无度的生活,现在成了全体市民的追求。
你看,他看似是一个人,其实许多人都携带这种东西,如鱼得水,鼠疫使许多人变成了他这样的人,变得“不正常”了。
不过,他本人既然在恐怖中生活过,那么其他人也尝尝这种滋味,他认为是很正常的事。再确切点说,如果不是他独自一人承受,恐怖也就不显得那么沉重了。他错就错在这一点上,也比别人更难理解。不过,归根结底,也正是在这方面,他比其他一些人更值得我们去理解。
我们不是也有这样的心理吗?我们都成了常人,及时行乐成了众人的喧哗!
今天我们来谈谈《鼠疫》第五部分
疫病这次突然退却,虽然让人喜出望外,但是我们的同胞并不想高兴得太早。几个月过去,他们经历了这一切,人人都更加渴望解脱,可是又都学会了谨慎,习以为常,渐渐不大指望瘟疫能很快结束了。不过,这一新的情况,却挂在所有人的嘴边上,同时又在内心深处,搅动起不便明言的巨大希望。其他一切都降到次要地位。
第四部分可谓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刻,这时候,情况开始好转,但是大家仍然心存谨慎。
“我们的同胞虽然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从这时起,就乐得谈论鼠疫结束后要如何重新安排生活,这是对健康生活不事声张,却暗中盼望的一种迹象。”
下面就是具体写这种“迹象”。不过,从表面看来,疫情消退之快,大大超过了大家合理的期望。一月初那几天,寒冷的天气异乎寻常地持续,仿佛凝结在本市的上空。但是天空那么湛蓝,确也前所未见。连日来从早到晚,冰冷的天空总是那么灿烂,让全城终日沐浴在阳光里。病魔花费数月积聚起来的力量,很短时间里就几乎丧失殆尽。
病魔只是偶尔逞一下凶,夺走三四个有望治愈的患者的生命。他们是瘟疫中的倒霉者,就在满怀希望的时候,遭到瘟神的毒手。预审法官奥通就是这种命运,隔离营只好把他撤离,塔鲁也说他确实运气不佳,但不知此话指的是他离世还是指他生于世。
不过,总体来看,疫病的传染全线败退,而省政府的公报起初还只让人隐隐产生一种谨慎的希望,最终给公众吃了一颗定心丸,确信胜券在握,疫病放弃了各个阵地。老实说,还很难断定这是一场胜利。只是应当看到,疫病似乎怎么来的,又怎么走了。
“城里就好像毫无变化。”注意好像,说明其实也有变化,从大家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心理反应还是矛盾重重的,在兴奋和沮丧两端跳来跳去。一旦刮起希望之风,他们心中便燃起一种狂热和急躁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一月二十五日晚间,全市就沸腾起来。省长也很配合这场举城欢庆,命令恢复疫前的照明。在寒冷明净的天空下,街道灯火通明,我们的同胞成群结队,一片欢声笑语,喧声鼎沸。
不过,那些沉浸在哀痛中的人,在内心深处也同样得到宽慰,终于消除了恐惧,不再担心别的亲人会被夺走性命,或者不必再为自身的安危忧虑了。完全置身于全城欢乐之外的人家,无疑是因为就在此刻,有患上鼠疫的家人住了院,其他人有待检疫,隔离在家或者进了检疫所,等待同这场灾难真正了断,如同其他家庭已然了断那样。
各种各样的情况已经暗示着,鼠疫即将过去,欢笑与眼泪交织在一起。接下来,画面从一群人聚焦到一两个人,他们是塔鲁和科塔尔。而且主要是通过塔鲁的叙述来写科塔尔的。鼠疫似乎离去,返回它悄然出来的不为人知的巢穴,然而正是这时候,城里至少有一个人因鼠疫消退而懊丧不已,那就是科塔尔。据信,塔鲁在笔记中记载了这种情况。
笔记中指出:“人也许只能达到近乎圣人的境界。果真如此,那就应该适可而止,做一个谦抑而仁慈的撒旦吧。”
这是塔鲁的一番话,他一直在寻找他所追求的东西,可是这种东西很难追寻到:如何成为圣人。从实际来说,不如先做一个“谦抑而仁慈的撒旦”,人可能天生带着恶的东西,但是我们可以向善。佛语曰: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跟塔鲁的意思相近。
塔鲁的笔记中,能看到许多评论,往往很零散,总是混杂在对科塔尔的观察中,有些谈及格朗,说他处于康复期,重新上班了,就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的,还有一些评论涉及里厄大夫的母亲。
是啊!《红楼梦》中宝哥哥说得好: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我们在里厄大夫的母亲就能感觉到这份水做的轻盈善良。所谓:上善如水。上帝在哪里?上帝长得如何我们不知道,可是现实的圣母却在眼前:非常低调,安闲,轻盈,善良。这是女性的高度,也是鼠疫中人活着和思念的力量源泉。
水待你温柔,抚慰你受伤的心灵;山待你宽厚,照顾你苦痛的历程。我们都处在鼠疫之中,我们如何得救?山水还在,人性的高贵还在,反抗善存,瘟疫终究会过去了。
下面,我们再稍微把镜头聚焦到科塔尔身上。他为什么如此担忧鼠疫结束呢?小说中,我反反复复看了一些有关科塔尔的文字,还是很难理解。这个人毕竟与众不容!但是这种回答,科塔尔每次听了非但不欢喜,反而随日期不同而产生不同的反应,大体上从情绪不佳渐趋情绪沮丧。
他情绪沮丧,沮丧什么?一群人的狂欢,一个人的孤单。
他对人心不感兴趣,人心甚至是他最不忧虑的问题。他关心的是行政机构本身会不会改组,譬如说,所有机构是否还像从前那样运行。
回归到原先那个问题:他之前肯定犯了罪,而且没有得到法律的惩罚。他自己也是认为自己有罪,因为鼠疫的来临,每个人都处在鼠疫之中,都“生了病”,他反而释然了。大家都有“病”,我就不是特殊的一个,大家的病好了,我还是“有病”,他心里就出问题了。前面是自杀,后面是用抢杀他人,鼠疫成就了他,鼠疫也毁了他。他从来没有正视自己的问题,把问题归结于他人身上,害怕行政机关,被外在的体制奴役,没有想到真正的奴役来自自己的内心。这种“心理病”导致了他扭曲的内心世界。
”一切都得从头开始“,是的,当我们正视现实,正视问题本身时,我们就可以从头开始,我们承认我们都是有罪的,并且勇于承担自己的过错。可是这对于科塔尔来说,是件非常艰难的事情,他过不来自己这关,无法从头开始,永远生活在黑夜之中。他自己给自己判了邢,无法走出来。
下面最悲痛的莫过于塔鲁的死,当然还有里厄妻子的死。这样我们发现他之前笔记为什么会凌乱,可能是一种预示。生活就是这么戏剧!黎明即将来临,塔鲁却死在黎明之前。这就是生活的荒谬!
这几天特别辛劳,不亚于鼠疫猖獗的时期,尽管如此,期待彻底解禁的心情,还是消除了他身上的全部疲劳。现在他有了盼头,也就满心欢喜。人不能总那么紧绷着,日夜惕厉。全身力量拧成一股绳,一直同鼠疫抗争,现在终于松松劲儿了。让感情流露出来,这也是一种幸福。他盼来的电报,如果也报来喜信儿,里厄就可以重新开始了。而且他也认为,所有人都可以重新开始。
大家再回头看看,鼠疫初期,里厄与她妻子离别的时刻,那里有一个”从新开始“的词语。重新开始,什么都可以“重新开始”?
科塔尔不能重新开始了,塔鲁不能重新开始了,里厄与他妻子也不能重新开始了。
有些事情发生就发生了,重新开始只是理论上的可能,现实中有许多人事是不能重新开始的,生活每天在循环往复,可是我们能“重新开始”吗?
其实,他唯一的任务,就是向偶然性提供机会,须知这种偶然性惰性十足,只有受到激发才肯动一动。这就必须让偶然性动起来。因为,里厄突然面对瘟神一张令他大惑不解的脸。瘟神再次力图挫败针对它的战略战术:它从仿佛已经立足的地方消失,在出人意料的地方现身。瘟神再次力图做出惊人之举。
到了绝境的时候,不管希望多偶然,偶然多么惰性,都要去拼那一丝曙光!
塔鲁躺着不动,还在抗争。这一整夜,面对病魔的一次次袭击,他没有一次烦躁不安,仅仅以他厚重的身躯和沉默不语进行拼搏。
于是她听见塔鲁对她说一声“谢谢,现在一切都好”,声音非常低沉,仿佛从远处传来。老太太重又坐下时,塔鲁已经合上眼睛,他那张疲惫的脸尽管双唇紧闭,却似乎重又泛起一丝微笑。
这副人的形骸,曾经和他那么亲近,现在被病魔的长矛刺得遍体鳞伤,被一种骇人的病痛烧焦,还被天降的仇恨之风所扭曲,眼看着沉入鼠疫的疾流中,里厄却无能为力,救不了遇难的朋友。他只能停在岸边,心似刀绞,两手空空,没有武器,孤立无援,面对这场劫难,再一次束手无策。最终,无能为力的泪水模糊了眼睛,里厄未能看见塔鲁猛然转向墙壁,随着一声低沉的哀叹便咽了气,就好像他体内一根主弦断了。
最亲密的战友,无能为力,束手无策,他或许是另外一个自己,这或许就是人的宿命,人自身的有限性。是啊!人是有限的存在,人又是能在,此刻任何的词语概念都无法描述,生活是无情的,世界是荒谬的,“夜晚没有搏斗,只是一片寂静。”
里厄由此清楚地感到,这是最后一次失败,而这次失败终结了战争,将和平本身变成一种永难治愈的伤痛。大夫不知道塔鲁最终是否找回安宁,但至少此时此刻,他自信已经了解,他本人永远也不可能安宁了,正如失去儿子的母亲、埋葬朋友的男人那样,永远也不会有休战的时刻了。
塔鲁出局了,正如他自己讲的。但是他,里厄,又赢得了什么呢?他所赢得的,仅仅是认识了鼠疫并可回忆,了解了友谊并可回忆,体验了温情,而且有朝一日也成追忆。在同鼠疫博弈,同生活博弈中,人所能赢的,无非是见识和记忆。塔鲁所说的“赢局”,也许指的就是这一点!
这或许就是生活本身的残酷,没有谁是赢者!
赢局,果真如此的话,那么被剥夺了希望,仅仅带着自己的见识和记忆去生活,日子该有多么艰难啊!塔鲁恐怕就是这样生活过来的,他已经意识到,一种没有幻想的生活该是多么枯燥乏味。没有希望,就谈不上安宁,而塔鲁不承认人有权处死任何人,可又知道谁都可能情不自禁地判处别人死刑,甚至受害者有时也会成为刽子手。
只要你活着,你就在苦痛之中,唯有死或许是最好的解脱。生活处在悖论中,所谓安宁,它在何处?寻寻觅觅,到头来,只要活着就是不安宁的,这就是人的宿命!西西弗斯神话,已经很好的阐释了现代人的困境,虚无是人的本质,佛家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此刻,你悟了没有?
“贝尔纳。”里厄老太太叫道。
大夫心不在焉地端详母亲。
“电报说什么?”老太太问道。
“正是这事儿,”大夫承认,“一周前走的。”
里厄老太太的头扭向窗户。大夫沉默不语。继而,他劝母亲不要流泪,他早有所料,但事到临头还是非常难过。他这样讲,只是表明他这种伤痛并未出乎意料。
妻子走了,朋友离逝了,这么多么大的伤痛,可是生活依旧,活着的人擦干眼泪继续前行。这是生命的残酷,也是生命赋予的觉悟。罗曼罗兰说过这样一句话“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看清这个世界,然后爱它。”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当我们执着于空时,恰恰是生命的顽固,是一种生命的未透!在最坏的时候过去之后,世界将开始重新开始,黑夜吞噬一切,黑夜也孕育一切,新的希望从此刻开始慢慢滋长。
只因这种爱情或者温情,已被闹了数月的鼠疫压缩成为抽象概念,朗贝尔不免心惊胆战,等待同爱的支柱,有血有肉的爱人共同检验这种感情。
鼠疫尽可以扑来,再撤走,人是不会因此而变心的。
这些人,无论是母亲、丈夫、妻子还是情人,随着丧失了亲人,也丧失了一切快乐:亲人现已混杂在群葬的尸坑里,或者掺杂在一堆骨灰中,这就是永远的鼠疫。
从闹鼠疫而关闭城门的时候起,他们就完全生活在离别的境况中,得不到能使人忘掉一切的这种人间温暖。
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他们会感到幸福。现在他们知道了,这世上如果还有一样东西,人总是渴望,有时也能获得的话,那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温情。
这些人只求平凡做人,满足于自己那种可怜而又可厌的爱,他们至少时而得到欢乐的酬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好了!答案已经在那里了:人间温暖、温情、爱。这些或许是最终的良方。鼠疫不管来或者走,唯爱永恒。
今天分享到这里吧!这意味着《鼠疫》这本书分享完了,如果有空,我尝试着给大家再随便聊聊里面的几个人物以及有关小说的隐喻和主题。如果没有时间,也请大家见谅了!
(感谢网友乏乏之辈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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