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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肤之痛

切肤之痛

作者: 墨菲不定律 | 来源:发表于2017-03-29 23:33 被阅读40次
    切肤之痛

    再次戳亮手机,8:28,我又逃课了。

    原本狭隘的寝室恍惚间被拉扯得无比空旷,我躺在僵硬的床上,像个死物。

    距高考没多少日子,老师们早早就结了课,同学们日以继夜地奋战。

    我心里突然起了许些慌乱。

    之前,班主任也曾一次次的来宿舍喊,黑着臭脸要我穿衣服起床去上课。

    可现在,他也累了。

    “全班六十多个学生,我不可能只盯着你,好自为之吧。”

    我扶身起来,臂膀发出一连串哀嚎,痛诉颓废带来的负担。

    舍友们走得很小心,连窗帘都没拉。

    丝丝阳光沁到屋里,给压抑的心开了条缝。

    “起来吧。”

    我默念道。

    “那去教室吗?”

    一想到同学老师诧异戏谑的眼神,又是一阵慌乱。

    “cnm!sb打野!”

    公屏上队友骂声不断,我智障般的越塔强杀成功断送了他们辛辛苦苦打出的优势。

    “举报!”

    “肯定举报他!”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钟头了,连续失眠使得我的眼睛严重充血,僵直的身体失去了掌控,眼泪溃堤而出,模糊了视线。

    我像个傻逼似的蜷缩在桌下哭出声来。

    “先生,你没事吧?”

    网管轻轻碰了下我的背。

    “没事。”

    我猛然一推,过大的力道让他踉跄几步。

    “对不起,我没事。”

    “好的。”

    他有些愠怒,转身离开了。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时间倒回三年前,老式自行车不堪重负的呻吟,亮子嘴里不知所云的呼喊,空气中熨帖的香草味,我们整日的疯玩,不像是两个回家反省的差生。

    上午帮他家干干农活,担几桶水。下午就骑着快散架的自行车到处乱跑,坐在庄稼地里抽烟唠嗑。

    那时候我们总有说不完的话,从一统全校的黑道梦,到隔壁班妹子丰满的胸口。

    可现在,他躺在那片玉米地下,再无回应。

    哭完心里倒是好受多了,能思考一些东西。

    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我得让生活继续下去。

    回到家里,母亲照例问我为什么逃课,嘴里支支吾吾的解释了几句,也不管她听没听见,就回了卧室。

    从宿舍床游荡到自己床,这一天又在原地踏步。

    不行,不能这样。

    晚饭时,我鼓起勇气:

    “妈,我不想在学校住了。”

    母亲明显楞了下,估计没料到我会主动搭话。

    “嗯,那就跑堂,反正也不远。”

    “我想在学校附近找个房子...”

    “为什么?”

    “有人在身边我就很烦,想静静心。”

    “家里一般也没人啊,我和你爸都忙。”

    “我就想一个人。”

    母亲放下筷子看着我,眼中不知是责备还是心疼。

    我不敢和她对视,扒拉自己面前的菜。

    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终于换来一声轻叹。

    “行吧,明天就帮你找。”

    我没跟母亲解释过,她的旁敲侧击我也装傻。

    初中就读的是一所私立中学,照搬了衡水中学的体制,升学率和名誉都不错。

    木讷、没有常识、成绩差,我成了校园暴力的受害者。

    交保护费,私人用品总是被占用,一言不合就挨揍,我什么都不敢说。

    直到一天晚上,正在熟睡时一个饮料瓶砸在身上,还带着热温和骚臭的液体流的满床都是。

    我终于忍不住,怒声喝问。

    只换来几声威胁和咆哮。

    第二天我告诉班主任,说到一半忍不住失声痛哭。

    他却和旁边的几个老师笑出声来,没有安慰,没有愤怒。

    “你确定里面是尿?”

    “你觉得是谁做的?”

    “没和查寝老师说吗?”

    我不知所措,只求他放我回家呆两天。

    他没答应。

    “洗干净就好了。”

    母亲帮我找好了地方——一栋独院,里面只住着一个老太。

    做出改变后,我终于开始去上课。

    毫无疑问,我什么都听不懂。

    明明在一年前我还名列前茅,可这么长时间的自闭使得我沦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差生。

    一整天的浑浑噩噩耗尽了刚燃起的斗志,回到新家的我再一次陷入迷茫。

    发黄墙壁上贴着去年的挂历,一只蛾子不停撞击灯管,屋内只有桌子和床,以及地上还没来得及整理的一捆书,我仰头盯着濒死的蛾子,一时间在无穷的杂念中迷失了。

    不知多久,我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打开门后,原来是房东老太。

    太久没有社交的我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不知所谓的嗯了一声。

    “孩子,我给你烧了一壶水,去屋里拿一下吧,我老了,端不动。”

    那一瞬我突然流下泪来,好在天黑没被看见,赶忙做出个难看的笑脸,向老太道谢。

    也许太把亲人的呵护当做理所应当,陌生人的小小善心都显得弥足珍贵。

    泼尿事件后,因为受不了欺辱,机缘巧合下,我当了混混。

    并肩作战的就是亮子,他教会我抽烟打架、坑蒙拐骗,也教会我尊重自己、承担责任。

    打那之后班主任倒是开始管我了,因为学生打架学校要扣他工资。

    每次我们被抓到政教处后,他都是第一个动手打的,不知道是恨铁不成钢还是心疼钱。

    为了报复,我和亮子撬了他所在的办公室,入室行窃。

    不久东窗事发,亮子袒护了我,他一个人被开除学籍,蹲少管所。

    这一天早自习后,我丝毫没有胃口,坐在教室里发呆。

    几个买完早餐的同学回到教室,聚成一堆在那里嘀嘀咕咕。

    然后其中一个向我搭话。

    “轩哥,早啊。”

    我抬头笑了笑:“早。”

    “没吃饭?”

    “嗯,不想吃。”

    “哦,不想吃饭...那你吃屎啊?”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哈哈,这个人不吃饭光吃屎,真是厉害!”

    这是又进来几个女生,他转过身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被突如其来的恶意冲昏了头脑,我一时间居然楞在原地。

    等回过神时,已经快上课了。

    我走到他面前,他正低着头做题。

    我叫了声涛哥,他不耐烦地抬起头来问我干嘛。

    “我发现我错了。”

    “嗯?”

    “我就是对你这种傻逼太仁慈了。”

    说完我当着全班人的面揪住他一顿暴揍,直到头破血流。

    “哎呦,轩哥了不得啊,打人这么狠,以后可不敢和你说话了。”

    一时之快的代价就是举目无亲,原本就没有存在感的我在发狠后几乎成了透明人。

    亮子住少管所后,我害怕了。

    恰逢其时我还喜欢上班里一个女生,成绩优秀,长相甜美。

    而我一无是处,还满满的黑历史。

    有那么三四天我一言不发,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然后我开始学习,疯了似的学习。

    我戒烟,胸口有万千只蚂蚁在爬,在咬,我把嘴唇啃得满是血。

    我再也不打架了,和以前的狐朋狗友一刀两断。

    我改掉了所有恶习,把父母和老师都感动哭了。

    两个月的时间,我从班里倒五一路高歌猛进,成了前五。

    母亲老是念叨:

    “轩碰上个好班主任啊,要不然连个高中都考不上。”

    我没有反驳,因为爹妈只知道我以前不好好学习,却不知道我是个坏学生。

    为了报答,初三的每个月,他们都会请班主任吃饭,还要塞给他一张银行卡。

    班主任来者不拒,腆着肚子做出为人师表的庄态。

    我呕心沥血拼出的成绩,他拿的心安理得。

    被孤立也不全是坏事,至少不会被打搅。

    在确认自己失去听讲能力后,我开始埋头刷题。

    我这人很懒,懒到连计划都不制定。

    用雷军的话说就是用战术上的勤奋掩盖战略上的懒惰。

    刷题—改错—笔记—刷题

    那时候已经开过百日冲刺大会,学校气氛无比紧张。

    同学们纷纷慌了神,或高价购买“提分秘籍”,或找班里学霸抱大腿,成绩相近的同学勾心斗角,达线无望的已经开始联系专科学校。

    倒是我大家看不透也不在意,除了几个成绩偏后的同学问我要不要一起报学校,依旧是个一声不响的透明人。

    好吧,我的一鸣惊人计划最后还是失败了,实际分数比估分低了五十多,勉勉强强达到一本,可还是让许多同学大吃一惊的同时有些妒忌。

    不过无所谓了,终归是老死不相往来。

    我唯一参加过的初中同学聚会是在高三前的那个暑假。

    班主任是最后到的,揉着俞渐发福的肚子和众人打招呼,为了缓解晚到的尴尬,他开玩笑:“哎呀,遍插茱萸少一人啊!”

    一股强烈的愤怒瞬间充斥大脑和鼻尖,我的兄弟,那个曾经和我吹牛打屁的兄弟,那个已经腐烂在泥土里的兄弟,即使死后,也如此狼狈。

    那我呢?您曾经引以为豪的学生,在高中又沦落到差生行列,是烂泥扶不上墙吗?

    “不好意思,家里出了点事,我先离开了。”

    我和每个同学微笑告别,不看他一眼,便离开了。

    海明威曾写过:

    这世界是个好地方,值得我们为之奋斗。

    我深表赞同。

    这辈子或许我会迷茫,会颓废,会穷困潦倒,但至死,我绝不盲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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