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想起这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来。虽然她打小就不喜欢我。
我的老家在一个小山村里,交通闭塞贫穷落后。人们的思想自然也先进不到哪里去。老太太不喜欢我,人们也觉得理所当然。上头有姐姐,下头有弟弟,我是那个不被待见不受欢迎的老二。听说,我出生在冬天。听说那个时候刚出生的我被放到一个木桶里扔门外,准备要冻死饿死。我妈实在不忍心给捡了回去。实际上,到底是怎样的波折我没有仔细问过,意义不大。总之,潦草的人生就这么开始了。老太太根植在我记事以来的回忆中,甚至比母亲更深刻更具体一些。
老太太个子不大,嗓门极高。吵架骂街是一把好手。经常看到她和人吵架。当然,家里人也没能幸免。我成为留守儿童一部分是因为穷,一部分是因为她。母亲选择外出打工。婆媳大战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大概两三岁的时候吧,母亲回来看我们,我和弟弟不认得她,吓得躲到门后面去。在童年时光里,大人们总会一遍一遍说这个事情来取笑我,忆苦思甜。却不知道,我多么渴望模糊的记忆力中母亲张开手臂想要拥抱我的身姿。而关于母亲的片段就这么擦过去了。
老太太做菜很难吃,总是炖的烂烂的,也没有油水。我有时候宁愿吃白饭也不爱吃菜。当然免不了一顿痛骂。挨打也是常有的事情。我和弟弟相差一岁,总是在一块玩。弟弟摔倒了,我身上就疼,因为我必然是要挨打的。因为我没有照顾好弟弟。但是我心大得很,依然天天和弟弟一块玩。
再大一些,我和弟弟各自有了小伙伴,男孩一堆,女孩一堆。挨打少了,因为弟弟磕碰算不到我头上了。但是我又被老太太盯上了。她开始带我干活,种菜,挑水,浇地,上山砍柴,煮饭,洗菜,洗碗刷锅等,总之能用上我的地方,绝不让我有轮空的时候。这也就罢了,辛苦干活的我总是不配的,没资格的。好吃好喝的都留给弟弟。一袋李子买回来,大个的,甜的都给弟弟,歪瓜裂枣给我。更别提其它了。衣服我总是穿姐姐的旧衣。这个情况在上初中才能有所改善,因为那个时候姐姐长到一米六五了。而我比她小一岁,却还是个小豆丁。现在也没多高,全家就我最矮。我怀疑是不是小时候挑重物太多了压身高。唉。
上了初中,我开始住校了。和老太太接触得少了。而我成绩在村里最好,上的是重点班。也算是让家里人面上有光。老太太对我态度渐渐柔和下来。再后来,高中还是重点班,再后来上了985-211的大学。我的人生渐渐和那个小山村剥离开来。高中暑假去妈妈打工的城市,偶尔回去看老太太。她会红着眼框问我什么时候回来。上大学要离家的时候,她会拉着我叮咛嘱咐让照顾好自己。以前的艰难困苦,随着时间流逝,和我渐行渐远。再到后来工作了回家,陪她聊天她也会跟我抱怨身体不好。头疼脑热,高血压。我也会给她留足钱,再给她买药。再后来,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活了八十多岁,走了。没来得及看她的外曾孙。而我大着肚子,天南海北,没能去送她。
有没有恨过老太太呢?没有。童年的生活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太艰难了。可是那个时候没觉得难,大概是因为大家都一样。没有太大的差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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