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树街是条老街。很遗憾,我们没能生活在百年前的梨树街。据说那时的梨树街甚是好看,尤其到了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季节。“那时没有街灯,路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一到夜幕降临,整条街都黑咕隆咚的,”一位中年妇女说道。但是她的认知只停留在五六十年前,改革开放之前,也就是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当时啤酒厂还在,许多单位的福利之一就是能够分到啤酒,先是大鹰牌,然后是矛牌。在我们的认知里,先有大鹰牌,而后才改成矛牌的。但是实际上矛牌的历史要悠久一些,大鹰牌不过是建国后才有的。我们之所以有这样错误的认知,是因为我们的年龄。我们并不知道我们出生之前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那是我们的认知盲点。我们只能借助他人的记忆来了解之前的历史,而这些记忆扑朔迷离,总会左右着我们的认知,使之曲解。“我们无法陈述事实,即便我们其中不乏亲历者,置身于彼时彼地的环境,但是我们陈述的也不一定是事实,因为也许我们只是那几个摸象的盲人,我们的认知不代表真理与真相。”我们的高中历史老师如是曰。他是湖北人,1979年8月被分配到萧镇,后来和音乐老师喜结连理,也曾住在梨树街,一栋狭窄的日式建筑,小门小窗,显然不如俄式建筑大气,该建筑被分割,共住着三户人家,门外堆放着柴禾,还搭建起煤棚子。历史老师也是凡人,很快就入乡随俗,也会生火烧炉子,坐在火炉前烤土豆片,或者大碗喝啤酒。1993年春,我们一众学生前去拜年,推门而入,才陡然发现历史老师解开裤带露出肥硕而粗壮的下体,站在一个臭气熏天的马桶前哗哗地撒尿,这真令人尴尬,尤其那俩女同学,立刻羞红地退了出去。至于音乐老师,她安安静静地坐在窗前织着毛衣,眼眸里流溢出无限温柔。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历史老师的侃侃而谈,他告诉我们梨树街之所以叫梨树街,是因为这条街的两侧原本栽种了许多梨树。“每年开春,这一片,满街哪都是梨花,雪白雪白的梨花,特别好看。”音乐老师轻声补充道。虽然我们半信半疑,却宁愿选择相信,因为音乐老师祖居于此,包括她的曾祖父。有一种传言,说音乐老师的祖母是个白俄,所以她的肤色才会纸一样白皙,头发才会微微发黄,细看下眼睛也呈现出诡谲的蓝绿色。“她就是个二串子,”多年后,梨树街还是梨树街,只是平房没了,也没有了逢到五月如云似雪漫卷轻飘的梨树,覆盖了层水泥,路比以前宽了,一座小区横亘东西,刺破了几个老街区,使之连结于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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