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光（一）

那些遥远模糊的记忆没有对白，甚至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许多人的样子。回忆一帧帧存储，又一帧帧丢失。

六岁的兰兰常会和妈妈一起翻看老照片。

刚出生的她身上似乎还裹着一层白色的膜，放在体重秤上，一点儿也不好看。翻过去是她白天时候照的一寸照片，兰兰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哪里像自己。

就像妈妈常常对着兰兰两三岁去公园时候的照片感慨：“幸亏当时照了照片，不然你都不记得了”

兰兰确实不记得了，那个一不留神就冲进郁金香展拦都拦不住的自己，那个到时间了也玩不够不想回家的自己，那个在照片上奔跑，笑着或生气的自己，都消失在年幼的记忆里。后来留下的，都是和妈妈翻看照片时妈妈的回忆，这些回忆变成了另一种记忆，存放在兰兰的心里。

兰兰从两三岁就开始被送到托儿所，先是一个相熟的奶奶家，后来是小区里另一个奶奶家。对于这些，兰兰只记得妈妈的描述，关于小朋友们争抢着吃甘草片的故事常常会出现在兰兰挑食的时刻，妈妈总会感慨没有多生几个孩子，抢着吃的东西总是最香的。

私人办的幼儿园兰兰也去过，就在一年前，兰兰去了一家小幼儿园，十几个孩子挤在一个屋里，没有桌椅板凳，在软软的床上写字，在楼下乱跑。这个幼儿园只上了几天，妈妈就不让她去了。

最后还是上了中心幼儿园，这所附近最好的幼儿园将小朋友分成了大中小班，课程也很丰富，儿歌拼音一应俱全。兰兰在幼儿园过得喜忧参半，她喜欢幼儿园每到节日的演出活动，喜欢排练节目上台表演。但她总是被欺负，会有男孩子抢走她刚买的棒冰，也会有人拽她的小辫。

在幼儿园兰兰和叶子的关系最好，这种要好主要体现在一起玩和一起走路上。叶子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很柔弱的样子。

六一儿童节幼儿园组织在山上的赛跑比赛，兰兰只拿了三等奖。举着奖品——一支牙刷拍照的时候兰兰被挤到了后排，照片上脸红红的。后来大家跳了集体舞，金色闪光的纸做成的拉花在手中上下翻飞，这种金色在兰兰的记忆里停留了很久。

兰兰从幼儿园就表现出了优于常人的语言天赋，她总是可以在回家的时候详尽的叙述老师的交待，交什么钱啦，准备什么东西啦，都说的头头是道。兰兰也喜欢演节目，她常常站在楼下的小土坡上背诵诗歌，讲故事或是唱歌。她喜欢表现自己，喜欢站在高处，喜欢表演。但是那时候，父母的单位岌岌可危，效益很差。家乡的小城里没有学特长的地方，想学这些要去城里，这是当时家里的状况不能支持的。

兰兰还是得到了六一儿童节表演诗朗诵的机会，穿着小天鹅的裙子，戴着台下爷爷借给她的草帽，在台上大声说:长啊长，长啊长，长大了要把农民当，种庄稼，喂牛羊。

不知道当年负责科学家和工人的小朋友后来都去干什么了。

那时候的兰兰并没有想过以后的岁月里她会因为没有去学特长而难过，她每天很快乐的去幼儿园，很快乐的回家。那时候兰兰的同情心就初现端倪，看动画片会因为小蜜蜂找不到妈妈而哭泣。

暑假和寒假，她会在乡下的姥姥家度过。盛夏的白天，院子里种了玉米和花生。兰兰用铁圈粘上蜘蛛网抓蜻蜓，但更多时候，她都在地上和泥巴。夜晚，她看着北斗七星低垂在姥姥家房顶上，近得触手可及。冬天，她围着炉子吃烤地瓜和土豆。老猫慵懒的趴在她怀里，小猫则上蹿下跳的啃着妈妈的手。

兰兰六岁那一年，她该上小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