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我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颤抖的脸上还有没干的泪痕。我哆哆嗦嗦地在床上摸索着手机,根本没有管手机上显示的凌晨4点的时间,给张哥发了一条短信:
"我又做那个梦了。"
我自己眼睁睁看着自己跳楼,是长久以来一直折磨着我的噩梦,在抑郁症期间我最害怕天黑,夜晚对于我来说只有两个选择,失眠或者噩梦,大部分时间他们都组合出现,上半夜失眠,下半夜在噩梦的惊吓中从床上弹起,然后再也无法入睡。而每次梦的内容都惊人的相似,都是我在天台看着自己跳下去,而我也总是在落地的最后一瞬间猛然醒来。
自从经过何大夫的介绍参加了张哥的互助小组,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噩梦了,其实梦里的那些事情也都已经过去很久了,在合伙人撤资公司倒闭之后,我捡起了大学专业的老本行,做起了金融,虽然每天都被噩梦和失眠折磨,但是经过两年的工作,还卖掉了挣钱的时候买的车子和房子,最终我还清了债务。但这件事让我变得身无分文,也让我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和躁郁症,我喜怒无常的脾气和极度的不安全感,让我无法和家人沟通,更无法恋爱,我完全把自己封闭了起来,直到参加了互助小组,我才渐渐地好转。
而我对互助小组的依赖却激发了我内心深处最可怕的回忆,让我再次陷入噩梦的深渊,也许我还没准备好?是不是何大夫给我检查错了?是不是张哥对我过于有信心了?从噩梦中惊醒,我再也无法入睡,拿着手机辗转反侧等着张哥的回复。转眼,天亮了,正值夏日,天亮得很早,张哥可能还没有醒来,所以一直没有给我回复。
不行,我得去找他。
为了显得自己正常一点,不让张哥太过于担心,我走进浴室洗了个冷水澡,希望让一夜未睡的自己清醒起来,能够有逻辑地和张哥沟通我是否应该在这个时候离开互助小组这件事,张哥应该会理解我,他和我的经历相识,曾经也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也正因为如此在互助小组我才能有如此的归属感,但是张哥比我洒脱许多,他早已经走出原来的阴霾,甚至还会用自己的经历去帮助其他人,也许是因为张哥没受过太多教育,白手起家,对于失败的接受程度比我更高一些,真的是知识越多越反动,人懂得越多越容易给自己徒增烦恼,知识和逻辑总会在某些时刻成为人的负担,而阅历和苦难可能才会真正让人成熟,这可能就是为什么那么多科学家最终疯了的原因吧,知识使人清醒,也使人疯狂。
"张哥一定能理解我吧?"
我边穿衣服边在心里问自己,我希望留在互助小组,就当是再加一个疗程的药,或者是一次复查也可以吧。
为了照顾到还在上班的组员,互助小组每天在晚上下班后开始,自从开始做互助小组,张哥就把自己的公司搬到了这里,他说健康街这个名字比较吉利,希望大家最终都能健健康康地离开,也算是一种善良的迷信吧。我早上一大早就站到了大厦门口,我知道因为张哥的公司在这里,每天白天他会在健康街办公,三个多月的接触,我对他的作息了如指掌。
9点张哥准时走到了大厦门口,虽然没有回复我的短信,但是看到我的时候他并没有惊讶。
"我看到你的短信了,我就知道你会来,所以就没回复你,我们见面聊会好一些。"
我给张哥递了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幸灾乐祸地看着张哥,意在告诉他,你看吧,你让我离开互助小组是不对的,最终还得让我回来。
"别这么贱兮兮地看着我,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张哥又没等我开口就说出了我的心思。"我料到了你可能又得失眠做噩梦,别想着用这个做理由继续赖在互助小组不走啊,我可不给你开工资。"他吸了口烟,边弹烟灰边对我说。
"张哥,人太无所不知可就没意思了,一点儿神秘感都没有,你这样可找不到媳妇儿,怪不得你一把年纪了还单身,小心你打一辈子光棍。"
"我看你这损人的架势就不像个抑郁症,走吧,上楼说。"张哥熄灭了烟,大步往电梯间走去。
我们没有去他的办公室,张哥一贯不会和我在他的办公场所见面,他的理论是这会让我想起原来的事情,产生莫名的压力,我们在他当作互助小组活动场地的会议室坐下,我看着他,等他说话。
"你会做噩梦,这就是一种你离开互助小组之后的应激反应,你越害怕什么事,什么事就越会发生,这叫什么来着,孟非定律?"
"你可读点儿书吧张哥,人家叫墨菲定律。"
"你看你不是懂么,我第一次听说墨菲定律的时候我觉得就是扯淡,因为我觉得潜意识是没办法控制现实生活中需要他人配合才能发生的事情的,但是如果这件事只关于你,而且这件事就在你的潜意识里,那墨菲定律就很准了,你最害怕离开互助小组,甚至都不告诉我你辞职了,不告诉我你去医院,就是害怕再做噩梦,我可以一直不戳穿你,但是你觉得什么时候是个头呢?昨天我也说了,你不能在这呆一辈子。"
"张哥,我懂你意思,但是。。"
"先听我说完,我昨天还说了,直面自己的问题,对么,你忘了你怎么慢慢好起来的了吗,因为你敢去直视而且分析自己的问题了,所以才你接受了你曾经的失败,接受了这件事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接受了有些事不是那么容易成功,也不是所有人都是那么善良的事实,所以不再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担子放下了,心结才能打开。现在也是一样,接受你已经不需要我的事实,接受你的抑郁症已经好了的事实,哪怕你还有轻度抑郁症,但是你在慢慢好转,噩梦只是好转过程中再正常不过的小插曲,迟早会过去的,不要让它成为你不愿意走出去重新融入社会的理由,知道么?"
我把我在家演练过的什么增加一个疗程,复查那些理论给张哥说了一遍,但是他依然坚持自己的决定:"我做了这么久互助小组了,见过的抑郁症比你多多了,你既然相信我,你就要听我的,不要再以患者的身份来互助小组了,这只会让你的病情再次加重。"
谈话最终不欢而散,张哥几乎是把我轰出了大厦,还塞给我了一条好烟。"就当送你的离别礼物,以后可以叫我抽烟喝酒撸串,但是要是还是说想来互助小组的事我可恕不接待。"我失落地走出大厦,在车上边抽烟边回味着张哥刚才给我说的话,想着怎么可以说服他让我继续呆在互助小组,因为那个噩梦真的太可怕了,我实在不想再跳一次楼了。
"诶?不要再以患者的身份来互助小组?"
突然一个想法从我脑子里闪了出来,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何大夫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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