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黎明,60岁的陈翔骑上自行车,开始绕线骑行。
站在运河惠民桥,陈翔驻足观看。习惯性的深吸一口气,淡淡的水草味伴着初秋的微风,打开每一个细胞。
退休就是是退的开始,还是休息的开始,这个早晨,陈翔不知道答案。三十多年的工作生涯,在这一刻对着河水淡淡一笑。
陈翔中师毕业带着一腔对职业的执着,敢为人师的骄傲,在青涩的年华走上工作岗位,一所乡镇小学。
“请问李校长在吗?”陈翔推开红砖绿门的办公室,屋内一位50左右岁有些秃顶的男人正在办公。
男人把眼镜推到额头以上,“我就是,请问有什么事儿吗?”
“李校长你好,我是来咱们学校报到的陈翔。”
“请坐,上午接到过通知。”
陈翔在李校长对面的长椅上坐下。
“师范毕业都是高材生,小学课程担任哪个学科都绝对胜任。……”李校长夸夸其谈。
“李校长,我只是中师普班没有特长,所以我还是喜欢语文数学这样的学科。”
“不不不,你们师范的水平绝对高,音乐体育美术这小四门儿拿起来就行,不在话下,没问题的。”李校长接着说,“等过几天开学看看安排尽可能安排你教语文,不能委屈你这高材生不是?”
“谢谢李校长。”陈翔笑呵呵的回到家。
“翔子,校长咋说的?”一进门。陈翔母亲在围裙上擦着手,追着儿子问。
“校长说了,安排我教语文,哪个年级还没有定,过两天正式上班就会通知。”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家祥子终于上班了,还可以教语文,太好了!你从小就爱学语文,这回可随心了!”母亲拍拍陈翔衣角的尘土,“去屋里呆一会儿,一会儿你爸从地里回来咱就吃饭。”
母亲乐呵呵的接着做饭去了,陈翔见母亲高兴的肩膀的有些颤抖,估计脸上的皱纹又多了两道,那也是幸福的皱纹。陈翔看着母亲的背影,不知不觉嘴角向上扬,掰着手指算一下,还有三天就正式上班。
“大家安静一下,现在我们公布本学年教师任课安排。”李校长的话让办公室内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老教师等待接受安排,陈翔。放慢呼吸,像是等待接受命令的士兵,即将宣布的任课安排像对生命即将作出决断。
六个年级的语文数学班主任都一一作出安排,陈翔还没有听见自己的名字。
“不会是校长把我这新上班的给忘了吧?”陈翔心里打鼓,盯着李校长看。
“今年我们学校有一个好事,释放学校毕业的高材生到我们学校任教,大家欢迎陈翔老师。”掌声响起,陈响起立对大家微笑着鞠躬。
“中师毕业,经过专业的师范培训,比咱们在座很多的名师老师,代课老师的水平绝对高出一大截,以后大家要多和陈翔老师探讨教学的方法。”李校长语重心长的介绍。
陈翔所有的不放心顿时偃旗息鼓,“没想到校长把我看得这么高!”心里想着,耳朵伸长等着校长宣布对自己的安排。
“这么多年咱们学校也没有美术老师,从今以后,学校的美术工作就全权交给陈翔老师负责。希望陈翔老师能够提高学生们的美术水平,把我们的校园环境装点的越来越漂亮。”
李校长铿锵有力的发言,一字一字落在陈翔的心上像极了一根根带刺的锄头,美厨一夏都会流泪。
“李校长,你说让我教语文,怎么是美术。我没有学过专业的美术课程,我不会。”散会后,陈翔一路小跑,追着李校长到办公室。
“你们中师毕业,我相信你的水平没问题,放心大胆的干。我还要出去开会,就先这样。”李校长推着自行车转身离开,留下陈翔一个人杵在那儿,像个直愣愣的电线杆子,没有一点温度。
“今天第一天上班怎么样?翔子。”陈翔推着自行车刚一进大门,母亲放下手里正在收拾的黄豆问。
“哎!学校让我教美术。”陈翔有气无力的回答。
“教小孩子画画,那算啥老师,不是说让你教语文吗?”母亲把簸箕放到地上,不明所以的问。
“明天到学校,我再找校长说说,今天校长出去开会了。”陈翔拉着腿走进屋,把自己扔在炕上。屋外,母亲收拾豆子的声音也一会有,一会无,猛然又是稀里哗啦的一阵大声,好像儿子教美术的事是黄豆的错。
“陈翔,我理解你的心情。刚上班认为教语文,数学才是好老师被学校重要,对吧?明年一定让你教语文,你就放心,我说到做到。”
“李校长,那你说话可一定要算数,明年必须让我教语文。”
“没问题,没问题。”
从办公室出来,李校长的话,让陈翔看到了希望。
一年哄着小孩子上美术课,幼稚天真的图画无法满足陈翔刚参加工作的热情,平日里,看看语文课本,翻翻老教师教案,心里对来年有这美好的期盼。每每这个时候,浮着的一颗心才会沉静下来。
又到一年开学季,李校长安排完教师任课陈翔当场站起来,走到李校长跟前拍桌子大吼。
“李校长,去年你答应我让我交语文,为什么今年还是安排我教美术,我不干。”
“你不干,去教办室报道,这里不要你了!”
陈翔和李校长的声音,让原本从座位上站起来的老师们不知是坐下好还是站着好。
“陈翔,别这么激动。”宋主任对陈翔低声呵斥,拉着陈翔往外走。
陈翔甩甩胳膊,哼哼唧唧的被宋主任拽出去。
新学校落成,宋主任带着陈翔一起去新学校担任语文教学。
如鱼得水的陈翔每天忙的不亦乐乎,教语文课,还主抓学校团委活动。脚不沾地的生活,吃嘛嘛香,每天睡觉那叫踏实。
每天叫醒太阳,骑车赶往学校,开始一天的忙碌,嘴里哼着歌,脸上带着笑。年轻人的梦想花开有声,“我们的世界如此美好,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陈翔,五年级刘老师家里有事,这几天来不了,你担任她临时班主任。工作多,受累了!”宋主任在大清早找到正在忙碌的陈翔说。
“没问题,宋校长放心吧!”
不知道是人犯贱还是精力过剩,领导把工作压下来心里确实美美哒,这就是所谓的成就感和存在感吗?陈翔心里问自己,管他呢,干就行了呗!
哼着小曲过日子,累并快乐着,日子过得好快,转眼暑假即将到来。
“陈翔,你快去操场看看,刘老师他们班的孩子被宋校长逮着,真挨批评呢!”张老师找到陈翔说。
“怎么回事,我刚刚从操场回来,想给孩子们找个袋子运草。”陈翔一边朝操场跑,一边问。
原来,孩子们正在操场上拔草,有几个六年级孩子故意把草扔到五年级劳动场地,孩子们理论,有个六年级孩子被推倒,正好被校长看到。
“怎么回事?宋校长。”陈翔问。
“你问问你的学生吧,惹是生非,故意制造矛盾。”宋校长说完朝讲台走去。。
陈翔调查后得知是六年级学生故意把杂草放到五年级的除草区,还动手打人,安慰完学生。
此时,宋校长正在讲台上总结拔草活动,大会结束,陈翔当着全体学生和老师,和宋校长说明情况。宋校长的面子被砸的稀碎,咔咔作响,气愤的甩手走开。
其它老师提醒,为了一个代班的学生,不应该砸校长的面子。“事实是事实,为啥不能说。代班的孩子更应该关心。”大家深表无语。
争论不休的结果又一次被退货到教办室,总校长看着熟人,都无语了。
道歉,宋校长扔下一句话走开。“以后你不用负责团委活动了!暑假开学我这里不要你了。”
同样的安排再次来临,边缘化的生活,闲下来空唠唠的感觉让陈翔很不舒服。
“不能这样,再教美术,真不知如何是好。得想想办法,找出路了!”郁闷的陈翔规划着未来。
树挪死,人挪活。
托关系调到街道办事处,成为一名办事员。
工作几年,赶上城农村拆迁。政府各单位被分配下去做工作,同时各自份内的事情还要完成,压力挤得大家焦头烂额。街道办事处在大家齐心协力拆迁动员工作完成的不错,在各机关部门中处于领先位置。
那天正好几个区长副区长到现场视察工作,有人提议把完成拆迁有困难的机关任务分给完成好的部门分担一些。
这一句话,陈翔就炸毛了。大家没黑没白的干工作,好不容易将自己的工作完成,凭啥要给其他单位分担?“不干!”这句话说出去可了,顶的区长一愣一愣的。“你是谁哪个部门的呀?”在场的人,真真想瞬间消失,只当不认识陈翔。
和校长干仗是摸马屁股,和区长直接干,上不亚于摸老虎屁股。好在混的人缘不错,大家帮忙解释之下将事情平息。
后来,区长了解到其它单位工作状态,找到陈翔让他对拆迁工作提意见。
有效的建设性意见,促使整个拆迁工作顺利进行,陈翔因此被提拔为街道办事处副主任。
职位越升越高,陈翔的心却少了当年做老师时的踏实与沉静。
陈翔经常反思自己,在退休前两年提出辞去领导的职位,想做一名普通的街道办事员,深入群主中替老百姓办点实事,解决点问题就行。
从领导岗位退下来,少了不必要装腔作势的酒局,阿谀奉承的违心话,陈翔每天早晨骑行。
骑行的感觉是自由的,幸福的,观景、吹风。
在这个黎明,又骑行在路上,看水里的浮萍,像极了人生,有随波追流的无奈,也有对生活的渴望。
想起自己一次又一次顶撞领导,陈翔此刻只想笑着说:“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保持一颗纯洁的心,任风吹雨打,沉沉浮浮,总要为社会干点实事,那样睡觉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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