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的妈，小Q（我亲弟）的奶生病了，自小年那天起一直住在医院。小Q当天晚上回来，第二天一早，爸带我们去医院探望，那是Q奶最后一次说话：是小Q吧？当时，她眼球上翻，身体僵硬。我站在病床一侧，只看得见眼白。小Q手握成拳站在另一侧，听她说话便去了口罩，没来得及开口喊她护士就吆喝大家出去。
疫情加重，爸再不让我们去医院。
事实上，我们也都不想去。上一辈的恩怨了，可能是听父母抱怨太多，也可能是温暖确实少，我姐弟三人聊天时候从来都指另外一个：你奶怎么怎么样了。
小Q的奶共有七个孩子。年满六十的爸行二，上有一个姐，下有四个妹、一个弟。当年日子清苦，Q的奶又偏爱幺儿，因而矛盾不断。其他事不说，爸最小的妹妹带着她男人来打我妈这一件儿，就够我姐弟三个记上一辈子。事因是我和小Q在农忙时候想去蹭顿午饭，Q奶扔了碗说：“我把你爸养大还养你们？”上了小学四年级、三年级的我和Q饿着肚子回去就引发了场“混战”。
往事不必再提。这七位中老小最出息，凡事都由他做主。Q奶年前失去意识。医生建议她回家，也劝七个孩子准备后事。Q的小爹（叔）不同意。为此一个护士还和他起了争执。原因也简单，中心医院是我市唯一的三甲医院，平常就人满为患，再加上疫情愈发严重、陪护人员来往，最近医院工作人员正为这“闹事儿”。
Q小爹得老人疼爱，老两口手里有24块袁大头，都Q小爹拿着。他也孝顺，执意老人在医院里住着，说是她还能活个十年八年。医生不满归不满，但小爹的两个姐姐不乐意了。
“七个人里就你没有第三代，你年轻，你老婆孩子不在身边，我儿媳妇怀着孕呢！你孝顺，你自己一直在医院里照顾！反正那点儿财产你都捏着！”Q最小的姑姑指着自己弟弟的鼻子跳了起来。
我听爸说当时没有人说话，小爹没办法，把袁大头拿出来每个姑姑给了两块儿。
“我也害怕，我特别害怕，这么吓人。可是咋办？现在出院只能是等死。所以我就下楼去喝水了。”爸叹口气。
“我后悔去喝水了。我特别后悔。喝了水我还在想不能让她回家等死，就听见旁边的人在聊天。一共三个人，他们说自己今天从湖北**拉了多少人来这儿的医院，一个人收了1800的路费。”
“其中一个人还问：我们不会被感染吧？其他两个人骂他乌鸦嘴。多吓人啊！我在喝水，我当时没戴口罩。咋办？”爸熬得血红的眼里充满无奈。
情况更糟了，小城里有了上百个确诊病例。市里下了文件：机动车限行、所有住户只能每五天出去一人采买。
Q小爹妥协了。他戴上口罩，所有的姑姑们也都戴上口罩，爸开始戴两层口罩。他们不再认为这个“禽流感”没啥事儿。Q奶回家了。七个孩子轮流照顾，大家也都放松不少。于是，他们想要聚在一起聊聊。
爸在我们三个轮流轰炸下拒绝了。坏消息是爸生病了。开始只是简单的腰疼，后来头疼又低烧。妈歇斯底里：“你为了你妈坑自己孩子，你病了孩子哪个跑得了？”
好在，他只烧了一下午，头疼、腰疼还在持续，暂时未出现干咳、胸闷等症状。两天后痊愈。
Q奶回家后反而意识清醒不少，认得清楚小儿子了。爸语气里充满喜悦。
“现在要是走了，都没法埋。”爸在视频里感慨。
我听见他小区里有喇叭在喊：“该小区确诊病例2名，疑似病例7名，请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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