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六日 惊蛰 晴
凌晨三点,我从曼谷机场转机,早上六点落地仰光机场。
飞机漂浮在地平线上,在晨光之间穿梭。我想,你离开的那天,看见的也是这样的早晨。而现在,你在零时区里酣睡,是不是,这个我游走在你对于东八区的梦里,我和晨光 都是你梦里的景象。这时候,在英国的你,梦到了我吗?
(微信铃声 男:我明天早上六点的飞机
女:我去送你
微信发送声 )
你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等你联系我。我等了很久,后来不再等了。我删了你所有的联系方式,手机号、微信、qq、微博……
下午我去昂山市场,本地人的表情像他们的穿着一样色彩缤纷,嘈杂声填满整个街区,创造出每个过客都幸福美满的表象。喧哗的,是这个凡尘的声音。世人带着一脸缤纷的色彩,在尘世行走,殊途同归或者劳燕分飞,我们每个人都一样。
三月七日 晴
昨夜酣眠,梦见你走在粼粼波光里,穿过一丛一丛的槲寄生,就像我想象你梦见我。你在你的时区里,是不是做了我梦见的事情?
(男、女同声:你还好吗,外国的风景好嘛?)
早上起很早,去往大金塔,却因为它正在维修而不能入访,遂返回住处,准备前往下个行点。要走之前房主和我说,昨天晚上附近住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因为失恋割腕自杀,血水从浴缸里溢出来,铺在白瓷地砖上,早晨她家人打开浴室门,阳光脚步轻轻地走进去。暖橙色的光和淡粉色的湿漉漉的地砖,就像莫奈的那幅《日出.映象》,小姑娘纤细纯洁的身体漂浮在日出映耀的海上,搁浅的白舟正要远航。就好像说,每一次死亡,都只不过是一次搁浅了的希望。你看,自杀的“杀”字,和希望的“希”多像。
十七八岁的时候不懂事,听别人说喜欢就以为能是一辈子,以为一定会和第一个心动的人结婚、听孩子呱呱的哭啼,住进白花摇曳的坟墓。不如愿的话就丧失全部的未来,生活变得索然无味。确实,死亡很简单,但是生活很难。
后来慢慢的长大,时间从身体中穿过,消磨人的意志,和一个一个说过喜欢的人相逢、陌路,就会理解,有始有终是件很难的事,见过很多人,最终明白了,分别很简单,比死亡还易让人直面。
中午搭车去往蒲甘,下午到伊洛瓦底江边。这会很闷热,积累了一天的热气吧江水蒸腾成夕雾。渡船人来来往往,那个姑娘,是不是也要过江,斜阳下的江水,是她沐浴过的圣光。她上岸时会不会回头看看,这个全心全意爱过的世界。那会后悔吗 。
(风声、雨声
男:我要去英国,之前也和你说过,签证已经下来了,可能明年元月就走
女:你还回来吗
男:说不准,可能也不可能
女:什么时候回来
男:你别等我了。 )
三月八日 晴
正逢缅甸旱季,天气永远这么好。昨晚登上蒲甘的瞭望塔,星星在头顶寒飕飕的闪烁,缅甸的白天再怎么縟热,到了午夜还是有飕飕寒意,栏杆上凝结出一颗颗露水,等到天亮它们就飞走了,就像我只能在夜晚的梦里见到你。而这时,我太清醒,于是你不愿来。
我在蒲甘看了日出,缅甸是个很旧的国家,蒲甘的佛塔上斑斑驳驳都是风月往来的痕迹,但是这座瞭望塔是新建的,高挺端正,在云蒸霞蔚中俯视整座城市,墙壁楼梯光光洁洁 但却保持着古老的风格,于是在佛塔群中显示出突兀的和谐来。日出时,在天边点起一柄红烛,世界一片烂漫,每个人的面目上透出一种通红的平静的喜悦,他们不在说话,停止动作,瞭望塔上没有一点声音,近乎静止了。而塔外,太阳慢慢清晰,下方的城市渐渐苏醒。仿佛这个塔衍生出了一个新的世界,被流放在时间外的世界。外面的世界中,一个个热气球飘荡在渐渐苏醒的蒲甘上空。
(男:真想去缅甸看日出,坐热气球鸟瞰蒲甘
女:好啊。)
回酒店的路上,我看见小和尚们光着脚走在街上,少年们受佛的庇护,天真无邪,但他们总有一天要长大,终有一天要走进凡尘,感受七苦和六如,承受岁月无情的倾轧。到那时候,这群少年们,还会相信佛吗,那个少女还会相信从少年口中说出来的喜欢和永恒吗。
下午去佛塔群闲逛,寺中的僧人穿着夕阳颜色的袍子,站在自己的影子上。夕阳下缅甸佛教中青面獠牙的belu像竟然变得温柔可爱起来,那会儿我脑子里什么也没有,没有想到我自己,也没有想到或许正在梦乡的你,但是我忽然地想哭,说不出原因,没有神规定,笑的时候一定要开心,哭就是很难过。那一秒,我跪在夕阳的佛殿里,心里空空如也,脸上表情深刻。这不矛盾,就像是你终究离开了,去往另一个时区,你有你的、我有我的生活时间,你醒了、我睡了,我看见落日,你漫步在正午的绿茵里,这不矛盾
。我的生活、你的生活各自依照自己的时间进行,没有同步的频率,这不矛盾。神不能规定世界行驶的轨迹。
三月九日 晴
(男:前两天我在微博上看见一组照片,是一个旅游博主拍的,傍晚的缅甸乌本桥,特美。
男:你听过乌本桥的故事吗?
女:你说,我想听你说。
男: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乌本桥吧。)
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我就启程回国,今天上午哪也没去,下午去了乌本桥。
缅甸好像只有清晨和黄昏,这两个时间里的缅甸美得惊心动魄,年少的僧侣走出寺庙,纤细的姑娘登上河岸,一头是开始,一头是结束。缅甸初日升与日落之外之外的时间,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凡尘俗世,风起风落,无法令人记忆深刻。于是,在黄昏,我来到乌本桥。看见桥的两端,一头是开始,一头是结束,但是站在这中间的应该是两个人。
最后我终于到了乌本桥,一个人在桥上看日落,情侣们牵着手从身边走过,。故事里说,国王拉起爱人的手踏上乌本桥,美丽爱情不过都是一个模样。天色昏黄,在我脚下被吹皱,我想你在英国,这时候刚好天亮……我们两个人站在时间的两端,一头是开始,一头是结束。
明天就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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