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水镇四面环山,只有南面一条平坦的路直通小镇。北面有一座神水国最有名的山,因为常年云雾缭绕,加之山高,每到夜晚月亮犹如抱面的女子,朦胧而神秘,故取名为隐月山。顺着山势有河水直流而下,从小镇中间穿过,似是一把刀把小镇一分为二,因小镇制墨的传统,不少文人雅士便把它取名为墨河。山顶之上有一块平地,建有一座学府,名为山月书院,从书院出去的人,都被各国极力招揽。相传每年慕名而来求学的学子可以从山门排到山脚,但每年能入山门的人却凤毛麟角。小镇却托了书院的福,每到这个时候,买酒失意的书生,意气风发的论客,人生百态,好不热闹。
第二天清晨,天刚微亮。吕阳便起了身,搬柴生火下了半碗米,熬了锅粥,吃完便收拾起了东西。估摸了下时间,想着酒铺应该开了门,便提着篮子,将锄头、镰刀背好,准备出发。吕阳打开屋门,来到泥土松软的小院子,深深的吸了口气,紧了紧背后的锄头,走出院门,抬头看到一个纤弱的身影,靠着柳树,右脚好似无意识的踢着小石子,正是昨天的少女小喜。
吕阳收回视线,朝着粉色棉袄少女走去。小喜觉察到有人走过来,抬起头见是吕阳,便轻快的一路小跑到吕阳跟前,打趣的道:“还以为小夫子趁着制墨坊放假,要困到太阳红呢,我还琢磨着要不要爬进去叫你起床。”吕阳狠狠瞪了小喜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才是那块顽玉,等你哪天腿给摔瘸了,看你怎么办。”小喜朝吕阳扮了个鬼脸,顺手提过篮子,便跟着吕阳慢慢走出落平巷。
李家酒铺在小镇南边,而落平巷在小镇北面,一分为二的小镇上连通南北的有一座古老的石拱桥,桥的南面立了一面碑,碑上的字经过千百年的风吹雨打已依稀不可见,只能从老一辈的人口中得知此桥叫做观月桥。过了桥便是小镇的闹市,有卖各种糕点的铺子,酒庄,客栈。平时没有外人进来的时候,便是一副懒散的派像,每到立春,山月书院开院入新生的时间,便如战场一般,热火朝天。吕阳却很讨厌这段时间,因为墨坊需要赶工,就必须早出夜归,有时候累的回到家往床上一躺便呼呼大睡,墨坊还以锻炼学徒为由,并不会多给工钱。每每这时候吕阳便会怀念他口中的杨老头,虽能当他的书童穷酸了点,但老头还是挺讲道理的。
清晨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吕阳和小喜并排走过观月桥,一路上打打闹闹,阳光洒下,最美少年时。
小喜一过桥,鼻子飘过陈大婶家糕点铺做的桂花糕的香气,便心痒难耐。顿时心急的催促吕阳快些,催了几次见吕阳并没有走快的意思,便把篮子往吕阳手中一塞,急匆匆的自顾跑去,从干瘪瘪的钱袋中摸出一文钱买了一块刚出炉的桂花糕,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正准备好好享受,扫了眼提着篮子的吕阳,顿了顿,脸上一副心痛的模样把桂花糕掰成两半,递了一半过去。吕阳看着好笑,便以早饭吃太饱为由递了回去。小喜也不客气,开心的把桂花糕往嘴里塞,似是怕给人抢去,三下五除二便解决掉了。
“林沁喜你这贪吃的猫又偷谁家的东西吃了,嘿,是不是你家小夫子又教你什么随心,随性的道理让你偷东西了。”迎面而来一位穿着一件黑色袍子,身材高大的少年。对着小喜嘲笑道。
吕阳对着黑袍少年笑了笑不做声,似是习以为常。小喜却很生气,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黑袍少年道:“哼,范离,以前先生在辩堂听辨的时候,你的事功之说就辩不过我家小夫子的无为之说。还天天跑去先生那里诬陷我,我看你就是事功之人。”
黑袍少年也不恼,嘿嘿笑道:“老头子说过做学问要坚持本心,这句话就当你在夸奖我了。对了,帮我向老头子上一炷香,还有小喜,你是不是对事功二字有什么误解?哈哈,辩之无用,辩之无用,走了,走了。”黑袍少年便大大咧咧从小喜旁边走过,一会就没了踪影。
少女气的一顿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到了李家酒铺,因为还早,酒铺没有多少人,如在晚点估计要排长队。相传李家有祖传的酿酒法,他家所酿的酒就是比别家甘爽、绵甜,所以小镇多数人都喜欢去他家买酒。
但吕阳并不是最早到的,在吕阳前面是一个陌生的人,并不是小镇里平时的熟面孔。前面的人身穿水墨色长衫、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清秀的面孔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出完美的侧脸,年纪似是不大,三十来岁,一看就是读书人。
长衫青年将酒葫芦递给酒铺掌柜,吸了吸鼻子,朝掌柜说道:“听闻邻水镇李家铺的长情酿天下一绝,帮我装一葫芦。”掌柜一听开心异常,满脸笑脸,拿着酒葫芦往后屋走去,不一会便伶着一个装满酒的葫芦回来,递给了青年,笑眯眯的说:“客官,不是我吹,喝过我家长情酿的人,保管一辈子都忘不了这滋味。所以才得名长情。你看半斤重酒葫芦总共十两银子。”青年刚打开酒葫芦,抿了口酒,听到老板的话,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
"什么,半斤酒十两银子,你是不是看我是外来人坑我啊。”青年气愤道。
“客官,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家的长情酿自打开店以来就这个价,而且邻水镇谁不知道我李二卖酒从来童叟无欺。”掌柜脸上的笑脸渐渐消失,换上一副冷淡的表情。
“那...可以退酒不。”青年自知理亏,气弱的说道。
“不行,你都对嘴喝过了,你叫我倒出去卖给谁啊。”掌柜不留情面的回道。
青年涨红了脸,满脸尴尬,拿出钱袋子数了数,怎么倒腾也只有八两碎银。收好钱袋,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早知道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向风雅讨要点,看来又要为一件小事破一次规矩喽。”想罢,摇了摇头,便把酒葫芦放回柜台,朝掌柜说道:“等我片刻,我去取了钱就来赎回我的葫芦。”
李掌柜白了青年一眼,一副不信任的表情。
“李大叔,要不我和这位先生一同去,帮你看着点,回来你给我一壶烧刀子,算作工钱,怎么样?”吕阳见两人一时半会拿不出注意,向酒铺老板提了下建议,自己还可以省下三文钱,一举两得。
吕阳是酒铺老板从小看着长大的,四岁的时候吕阳就时常被杨予差去买酒,而且雷打不动的是这三文钱一壶的烧刀子。看他乖巧,有时候便只收两文钱,让他去买点零嘴,所以对吕阳很是信任,便同意了提议。
青年听完,转过身朝着吕阳微笑表示感谢,便径直走向不远处的小巷子。吕阳慌忙把东西交给小喜看管,跟了上去,生怕出了差错把到手的三文钱给弄飞了。
当吕阳跑到巷子口的时候,只看到青年随手捡起了一块小石子,用手掂量了下,感觉差不多合适。口中不知念了句什么,掌心的石子慢慢的浮到了指尖,暗灰的石子从下至上一点一点的变成耀眼的橙黄色。
点石成金!
“无花无酒过清明,兴味萧然似野僧。哈哈,这下有美酒相伴,逍遥自在赛神仙。只可惜坏了规矩,七天内感应不了天地大道,甚是不美。”长衫青年提着酒葫芦,拿着掌柜找回的银子,仰头大口喝着酒,自顾自话的朝桥头走去。
小喜提着东西大声喊着“小夫子,时间不早啦,快点走了。”吕阳有点愣神,刚才一幕的冲击还有点没缓过来。小喜没法,便用力踩了吕阳一脚,吕阳吃疼,当即回过神来,抱着脚大骂道:“林沁喜好歹你也是读过书的人,这么野蛮到时候谁敢娶你。”
“哼,大不了就不嫁跟着你让你倒霉。”小喜说完,感觉有点不妥,红了红脸,叉开话题说道:“别墨迹啦,在不走先生要怪罪我们了。”说完便朝小镇西边跑去,吕阳跺了跺脚,也追逐而去。
随心,随性,无忧,无虑。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是吕阳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了世界的不同,也是漫漫求道路的开端。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星辰的画卷上正在一笔一笔的向未来描绘一副波澜壮阔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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