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有许多事物是我们始料未及的,要面对的永远逃脱不了,且有些事物,可怕至极;对于过往,不是没有回忆,而是经历不深刻,没有足够强大的储存诱惑力。
那年六岁,本是读小学一年级的年龄,我没有,和我一般年龄的村里好多伙伴也没有去上学,我们天真烂漫,毫无学习压力,大人们交代的事情是“放牛”,而我们真正的“压力”是没有充足的粮食。
放牛,是那时我们村里几乎每个男孩都会经历的事情,家家户户有牛,大人要干农活,小孩负责放牛。
放牛,是一件特别快乐的事情,伙伴们一起套鸟,一起捉迷藏,一起摘野果,一起偷农场的“粮食”!
说到偷“粮食”,这是一件无奈又刺激的事情!那时的国营农场,鸡鸭成群,鱼虾满塘,番石榴、石榴挂满枝头,木瓜、花生、甘蔗、地瓜、芋头成片……,对我们来说,简直是“满地财宝”,处处是诱惑。
早上九点,吃过饭,开始放牛,中午是不再回家吃中饭了,放牛的孩子,中午饭是“自便”的状态。那时,父母没有让孩子带午餐的安排,也许是真的没有太多的粮食,至少我们家里的情况是这样的,而我们家,由于父亲治病救人,收入还可以,我们尚且如此,别的乡亲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中午,我们要在“野外”想尽各种方法找到食物,以维持我们“牛一般”旺盛的精力!椰子是我们中餐最主要的粮食。那个时候,村里的椰子树一片一片,据说是以前的大户人家种植的,后来慢慢成了自家门前的“私有财产”,而一些大户人家管不到的地方,自然成为我们盘中餐。把那些干掉了以后,自家门前的“私有财产”也难逃一劫。即便如此,也无法满足我们对食物的巨大需求,当然还有对“稀缺”食物的渴望,所以,我们盯上了农场里那些“芬芳”的“粮食”。起初,只是用自制的鱼竿偷钓鱼塘里的鱼,后来,偷鸡偷鸭,再后来,能吃的都偷个遍,然而,这种行为很快被农场主发现,他们加强了看守,“偷粮食”变得异常艰难,嫣然成了猫抓老鼠的游戏。有时候,一不小心被碰见了,几公里的追赶围堵,惊心动魄,气喘吁吁,被抓到的会挨一顿狠揍,没被抓到的幸灾乐祸,庆幸的是从来没有出过人命!
就在这一年春天,不幸降临我身上。那天早上睡醒,和往常一样,我要起来上洗手间(其实,就是到门外的空地解决。),可是,我发现我的脚动弹不得,脚踝以及膝盖关节处酸软,完全发不上力,我急得直哭。妈妈听见哭声匆忙从屋外赶来,原以为我摔了,见我坐在床上哭,就问缘由,我把情况告诉了妈妈,妈妈尝试着把我扶起来,可是一切徒劳,我压根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妈妈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随即把我抱到门外小解,又抱回床上,嘱咐我躺下就飞一般出门去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妈妈带着爸爸回来了,爸爸挨着我坐下,查看我的脚,然后接过我的手,十分冷静地把了把脉,询问我一些感受,我告诉爸爸,没有疼痛感,只在关节处特别酸软,无法发力!爸爸沉思了片刻,没有再问我其他,而是坐在屋檐下,深深地吸起了水烟!妈妈走过去,挨着爸爸坐了下去,嘀咕着!没一会,爸爸起身,进屋里取了把砍柴刀和斧头就出门了!妈妈坐在我的床边上,抚摸着我的头,没有说话,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爸爸回来了,带回来一些草药。稍作休息后,开始将采来的草药砍细,放在一个药罐里,倒进一些白酒,浸泡了大概十分钟,然后取出,放进之前准备好的衣服袖子里,敷在我的脚踝关节和膝关节上,并交代妈妈熬药给我喝。父亲说用了药就好了,让我别担心。我是没有担心,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担心,反正又不痛,只是不能走路,很不自由!
吃中药,不能吃鱼,只能吃少量的肉和清淡的菜,这是爸爸再三嘱咐的话。几天下来,我明显瘦了不少,且病情不见好转,糟糕的是,脚开始出现了浮肿,而且,各关节开始交替着疼痛,那种痛,是酸溜溜的刺痛,好像来自骨髓,想抓都抓不住,痛起来,滚得满头大汗,痛苦万分!
爸爸和妈妈就这样带着我寻医问药,但都无济于事,贫穷的家境无法满足带我去更大医院或更大城市看病的需要,折腾了两个月,我的情况依旧,我已经疼痛得麻木,加上营养不良,瘦得和木头没太大区别!就在大家绝望之时,两天不见的父亲采回了一批新药,和以往用的草药大为不同,以前用的药,大都来自山上,这次的药主要来自海边,而且只是外敷的药。用药的第五天,浮肿的关节有了些许的消肿,这让全家人都很开心,爸妈的脸上也露出了少有的微笑。但即便这样,情况依然不容乐观,关节还是钻心的痛,有时熟睡中都能痛醒。
那些日子,不能走路,加上无比的疼痛,每天都要妈妈抱着,身高没一米五的母亲,抱着身高一米二左右的我,那般沉重,本来就不胖的妈妈显得更加消瘦!真的是一人得病,全家遭殃!好在爸爸自己采的药疗效还不差,到了第五个月,各关节渐渐恢复了力量,我也可以自己尝试着走路了。只是,几个月的清淡饮食,加上天天吃肉,让我一见到肉就立刻反胃,喉咙反腥,无法下咽,宁愿干吃饭,也不愿意多看一眼那些肉,倒是看见家里人吃鱼,口水就止不住往外流,真希望吃上一口,哪怕舔一口都觉得心满意足。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爸爸没敢让我吃!
第六个月过去了,我的脚彻底恢复了健康,那之前,爸爸有一直在更换着草药给我治疗。后来在聊天的时候,爸爸告诉我们,在给我治疗的各个阶段,他获得一种神奇的力量,这种神奇的力量给了他尝试新药和分阶段用药的灵感,而这种灵感是在睡梦中获得的,它指引着他到哪儿寻找药材,如何配比;遇到困难解不开,他就会嗜睡,梦里有那个神奇的力量会解开所遇到的一切!我不知道父亲说的是否属实,但我的脚确实好了,而且是父亲治好的。这世界,神秘无解的东西要么就是人类还未研究出来的科学,除此,更多被归为迷信,可爸爸说,这不是迷信,他也不知道该归为哪类,他只知道,他确实可以治好我的病,治好许多人的病,而这一切,都是那股神奇的灵感!
现在回想,我的父亲确实很伟大,一个只读了小学的人,熟读本草纲目。如果说那股神奇的灵感真实存在,那么对本草纲目的应用,父亲已经达到融会贯通的地步,他的医术天赋超乎寻常!如果还有疑问,那就是他的“法书”和他那解惑的梦!但不管怎样,我十分感谢我的爸爸,是他让我再次站了起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