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在没有月亮的晚上看星星,寻最亮最亮的那一颗。
小时,幼小的脑和心灵总是装着许多美好的遐想,而我最爱探索的是,星星有多大?每颗星星都有自己的名字吗?人可以变成星星那样挂在高高的夜空,不喜也不悲吗?
好奇的问题需要答案。
我跑向病床上的姨妈。她是最疼爱的我人啊,我曾坐在她的怀里看过多少月的阴晴圆缺,数过多少颗星星啊!可是她现在却在冰冷的充满药味的病房里很久很久了。
我坐在她的身边,问她:“姨妈,星星究竟是什么变成的呢?”姨妈象牙白的脸庞上漾起一个苍白的涟漪,她微弱而轻柔地说:“妹妹,我就会变成一颗星星,当你想我的时候,我就会每个晚上都来看你。记住,我可是最亮的那一颗哦!”
幼小的打满问号的心灵没有得到满足,我仍吵吵地追问:“为什么你要变成星星呢?人怎么可以变成星星呢?”她曾经朱红的嘴唇已经失去了血色,曾经如云的黑发不知道为什么就没有了,她很容易疲倦,不再像过去那样笑着和我的无理取闹打太极。她虚弱地笑笑,说:“你就记住这是我们之间的一个约定就好了。”
约定?听起来是个美丽的允诺。
姨妈说完就疲惫地睡去了。我出神地望着她长而微卷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有一种美丽,在苍白的病房里依然闪烁着如星星般的微光。我想:她那么美丽而优雅,不应该待在这里嗅闻病痛和死亡的气息。她很快就会好了,像原来那样。
可她再也没有从那个病房里走出来。
最后一次看见她,她纤细的手上扎满各种狰狞的针头,冰冷的药水机械地缓缓滴入她的身体。她闭着眼静静地躺在那里,再也不像往日那样,一听到我的声音就张望着来找我。我突然想哭,可我不敢,我怕我的哭声打扰到她。我紧紧捂住嘴,任凭泪水决堤而出。
等到持平的心电图发出刺耳的音波,显示屏上出现一道无情的直线。慌乱的病房终于安静下来,我恍惚中听到大人们的痛哭。
我被安排回家了。那一晚,妈妈去了灵堂,家里来了很多亲戚,陪着已经奔溃的外婆。我一个人静静地趴在窗口,灯火亮了,喧嚣静了,云层很厚,天空一片黑蓝。星星呢?到哪里去了?姨妈不是说她会变成最亮的星星,每个晚上都来看我吗?我们的约定呢?姨妈为什么要失约?
我终究还是没等到星星的出现,没有等到姨妈来和我赴约。我在泪水中睡去,恍惚中,我看见一颗最亮最亮的星星冉冉升起,温暖的光芒像姨妈亲切的手臂,把我轻轻揽入怀中……
这是一场多么美丽的约会啊,我但愿我不要醒来。
花开花落,四季轮回,天上的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匆匆又是四个年月。当我想她的时候,我就守候在苍穹下,而我总是能够一下子就找到那颗最亮最亮的星星,一如姨妈美丽的笑颜。
而我的姨妈,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和我的约定。
“妹妹,我来了,我说过,我会每个晚上都来看你。”
“姨妈,我终于等到你了,你一切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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