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曹吉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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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了父亲,就想起了院里的老槐树。春天了,它肯定换上了绿衫,爬上云端,眺望着路的尽头,盼着我回去呢!每及此时,我恨不能生出翅膀,飞到它的身边,环抱着它的腰身,抚摸着雕刻着我人生年轮的树干,诉说我的喜怒哀乐。想法从未践行,老槐树会敞开怀抱,但我已学会独自承受。
每次回家办完事,就像开了闸的水,急慌慌地赶着汇入生活的激流。离开之后,才发现连认真看老槐树两眼,都没做到。一次又一次辜负了老槐树,也辜负了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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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时,每个周末,我上午帮父母干完活。中午回来,吃完饭,嘴一抹,顾不得午睡,把家中积攒了一周的脏衣服都洗了。一条长长的铁丝晾衣架,一头拴在车库的门上,晾满了我洗的衣服。看着它们,我觉得父母一定很高兴有我这么懂事的女儿。乐极生悲,由于虫子的啃咬,再加上风吹日晒雨淋的,另一头拴铁丝的木杆拦腰折断,一头栽倒,一架衣服跌落在地,粘了泥土。我一看急了,气不打一处来。开始埋怨父亲小气,栽个杆子也舍不得用好的。害得人家干了一上午的活,本来累得要死,还要重洗。
我一边泪眼婆娑地洗着,一边怨天尤人着。正在此时,门响了,父亲出来了,我吓得立马闭了嘴。意外的是,父亲只是瞪了我一眼,走了。父亲话很少,不到万不得已,不张口。很难知道他在想什么,因此我从小就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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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父亲带回来一棵笔直粗壮的槐树苗。父亲挖好坑,把树苗放在坑中央。我扶正了。父亲一层层围土,一层层踩实,又浇透了水。栽好后,父亲说:等小树长结实了,就拴个晾衣架吧。
小树不负所望,发芽抽枝长得比我壮实多了。父亲侍弄小树,就像侍弄他的孩子一样。少女时代,每个周末,晾衣架上搭满了衣服。小树被拽的身子歪斜着,但它鼓着劲腰杆倔强地挺立着。平日里,有风拜访,它就鼓动着叶子,摆弄着腰肢,轻歌曼舞。
父亲的一生,说得少,做得多。他承担着生活的重担,让儿女们都读书识字,希冀有更好的未来。由于缺乏沟通,我不曾走进父亲的内心,不懂父亲的喜怒哀乐。如今,我明白:生活的大河并不是风平浪静的,父亲拖着日子这条大船,跋涉,再跋涉,直到生命的尽头。一如院中的槐树,风来了,挡风。雨来了,遮雨,只为了让他的儿女感受到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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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在家的父亲,喜欢在村口的路上溜达。他嘴上说都好着呢!忙你们的,不用回来了。其实,他心里盼望儿女回来,他想他们。那时的父亲,像极了院里的那棵槐树,它沉默地见证着我们一天天长大,成家立业,来去匆匆。除了陪伴,就是守望,不曾有一丝的奢求。
父亲走了,槐树还在。它背负着我们的记忆,守护着我们的家园,守望着游子,让我们漂泊的心始终有根。
2021 -04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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