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亲

芳芳是我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算是发小，她比我大两岁。但没我高，村里人都说那是重活干的太多的原因，肩上的担子太重，把人给压垮了。

我虽然不太认同这样的说法，但还是觉得并不是没有道理。芳芳没有上过学，父母重男轻女，上学也就是他哥哥的事了。同龄人进学堂的时候芳芳拿起镰刀跟她妈去了麦地。芳芳爸爸是一个慢性子，整天乐呵呵的，做事不缓不慢，说是去地里干活其实是坐在田埂上抽一整天烟，要么去山上找树莓吃，芳芳妈催他干活，芳芳爸总是慢悠悠的说:急啥，别人家也没割完，下了冰雹遭殃的又不是你一家。两个性子不同的人在一起吵架成了家常便饭，有时候他们会动手打起来。不管吵多少次，打的多严重芳芳爸仍然是老样子。时间久了，芳芳妈也就不管他了，只是不和他说话，一直怄着气。

所有的农活和家务都落在芳芳妈一个人身上了，芳芳孝顺懂事，自然要为妈妈分担，她勤快麻利点，她妈就会稍微轻松点。她跟着妈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小麦完全熟了的时候甚至披星戴月的忙活。

芳芳哥哥小学没毕业就退学了，不上学是他自己的决定，她妈说话也不顶嘴了，干活的时候也跟着一起下地。她哥哥休息的时候，芳芳仍然在干活，她妈心痛芳芳，有时候早早地就使唤她回家做饭了。

一转眼，芳芳长成了大姑娘，一头浓密的头发梳着两条麻花辫。走起路来辫子在胸前摆来摆去，芳芳红彤彤的脸蛋上泛起一丝少女的娇羞。她哥哥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芳芳父母为此操碎了心，托人四处打听年龄相仿的的姑娘。只要谁家有女儿芳芳妈就找媒婆去说媒，然而没有一家人愿意将女儿嫁过来，邻村的人都知道她家情况，闲穷，不愿意，远一点的闲家在山里，不愿意。眼看村里和她哥哥年龄差不多的小伙子都娶上了媳妇，芳芳哥哥干羡慕，话也不多了，取而代之的是眉眼间的心事。愁眉苦脸的儿子让芳芳妈心疼坏了，逢人就诉苦。

村里好心人也帮忙到处打听，向女方家说尽了好话，但回应都是一样的，怕自己的女儿嫁过来会吃苦。过了好几天芳芳家远方一个亲戚给他们带来了好消息，芳芳哥哥的眉眼舒展了，芳芳妈脸上的愁云也散了。芳芳坐在炕沿上从兜里拿出一块小镜子来，她摸着自己红彤彤的瓜子脸，干裂的嘴唇上翘起一层皮，她用手撕它，鲜红的血液从嘴唇上晕开，眼泪噼啪噼啪掉在镜子上。那张美丽的脸蛋变的模糊起来，她想起亲戚和妈妈的谈话心里就一阵绞痛。再想想自己的哥哥，她不能让他打光棍，不能让张家断后。想到这里芳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眼泪咽了下去。

芳芳亲戚家在很远的山里，那里只有几户人家，从她家去亲戚家需要整整一天的路程，早上出发太阳下山的时候才能到达，山高路远，那里的男孩娶媳妇更加困难，她亲戚有一个邻居，和芳芳家情况差不多，家境贫寒，育有一儿一女，儿子也到了结婚的年纪，亲戚告诉芳芳妈，把芳芳嫁给他邻居的儿子，芳芳哥哥把他邻居的女儿娶回来。两家换亲，不要彩礼，门当户对。芳芳在婆家也不受气。芳芳父母听了眼睛发亮，笑容可掬，直呼自己太笨以前没有想到这个，害得自己干着急了许久，头发都白了。亲戚说他回去后和邻居商量选一个好日子把婚定了，到了冬天农闲的时候把人接过来，让芳芳父母等着抱孙子。芳芳哥哥害羞的笑着挠挠脖子，她父母合不拢嘴。对亲戚感激不尽。

芳芳看到一家人难得的喜笑颜开，她不忍心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她想和村里的同龄人一样自由恋爱，嫁到比自己家更偏远的地方，芳芳从来没想过，这个婚约没一个人征求她的意见就定了，委屈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芳芳哥哥结婚没多久她就嫁给了她嫂子的弟弟，结婚后，很少见芳芳回娘家，村里有人说芳芳婆家农活太多，去娘家来回得耽搁两天时间，所以很少来。也有人说芳芳的老公是个瘸子，结婚没多久芳芳就离家出走了。

时间久了，芳芳不再是村里阿姨婶婶们茶余饭后谈论的对象了，她们有了新的话题。

至于芳芳为什么不来娘家，谁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