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纸箱厂位于龙悦镇的西北角。
一路上,绒花拿着赵钢递给她的随身携带的小梳子,一路梳理着凌乱的长发,成绺的头发被扯拽下来,随风飞走了。
一头乱发终于被梳通顺了,赵钢又把仅剩下的一点儿水让绒花第二次洗了洗手和脸,一个清秀瘦削的女子突显出来了。就如刚刚勾勒的素描头像,一开始模糊不清,随着画家不断地描绘,一个清晰的头像慢慢地露了出来,让人惊讶不已。
尽管衣服还有些脏,但与赵钢要干的活儿还是相匹配的。再者说了,逼真的头像它的衣服不是也往往被画家省略掉吗?
到了纸箱厂,赵钢把马缰绳拴到了大门口旁边的电线杆上,缰绳有点儿长,拴好后还拖到地上一截儿。回头轻轻对绒花说:“看着咱们的车,我去去就来。”
不是命令,不是商量,倒像是亲人间已经默契了几十年。绒花顺从地从车右边跳下来,轻盈地走到了左边,站到了赵钢刚才站的位置上,熟练地弯下腰把余下的马缰绳拿在手中。
一丝温暖掠过赵钢心间,他大踏步向纸箱厂的大门走去。
绒花越来越觉得这个人就是自己多年未见的三哥,他给了自己足够的安全感,她愿意听他的。但又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像,是声音吗?也或许是其他。
一刻钟功夫,赵钢从纸箱厂的会计室出来了,走到马车旁,解下马缰绳,往厂里过泵卸车去了,绒花自然的跟在后面。
一个戴着老花镜的会计从会计室走出来,发现赵钢旁边多了一个女人,于是习惯地用右手把眼睛框往上推了推,厚厚的眼镜片儿后面那一双干涸的眼睛认真打量了一下绒花,然后笑眯眯的说:“赵钢,娶媳妇儿啦?”似乎并不想等赵钢解释,“娶了媳妇儿好啊!你小子,早该这样做啦!这人活一辈子不就这回事儿吗,直别什么呀?”一幅长辈训斥晚辈的爱怜口气。
赵钢本来想解释,现在也无语了。
卸完车,算了账,赵钢又与老会计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和绒花坐上马车走了。
这一次,是绒花自己坐上去的。赵钢看着,他惊讶于绒花坐马车时轻车熟路的模样。
24
赵钢坐在马车的老位置上,没有急于回家,而是让枣红马由着性子沿着龙悦镇的几条大街随性地走着。
那不紧不忙地马蹄“哒哒”声,使赵钢感觉到生活原来可以如此宁静。
沿街的小饭店飘过来各种食物的香味,门口有了进进出出的人。这时赵钢才注意到日头已当空了,于是寻了一棵大树,牵着马走过去,把马缰绳拴得格外地牢,让绒花坐在马车上等他,绒花安静地点了点头。
十几分钟后,赵钢从“张记柳叶削面馆”里端出来两碗细长的柳叶面,可以清晰地看到削面上刀片留下的棱角分明诱人,能够让你感觉到含在嘴里的立体感。
绒花看见赵钢端着两碗面,在饭店门口用头朝这边儿向跑堂的伙计点头示意了一下,伙计向赵钢摆了摆手进去了。赵钢向她走来,一缕正午的骄阳向她射来,此时已是晚春初夏时,阳光已经接近毒辣,幸亏有繁茂的树头挡着。她的肚子忽然叫起来,一下子觉得饿得很。
赵钢把一碗面递给绒花,“开吃。”这句话是说给自己的,同时也是说给绒花的。
于是赵钢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绒花也就没有任何畏惧感了。
午饭过后,赵钢来到这个镇上最东头无人住的那所老院子,下车走了一圈,像巡视一样。很认真地,也很庄严地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他要租下这座院子,开个垃圾回收站,不需要再犹豫了。这是他最近一年来一直在考虑的一个事情。
长久郁积的难题一旦解决,就像去掉了一块心病,心情顿然豁朗。赵钢似乎看到了前进路上的一道曙光正悄悄射过来。
怀着轻松愉快的心情,赵钢把马车赶到了集市上,给绒花买了二套新衣服,一套红色,老板娘说符合绒花白皙的肤色。一套暗花,老板娘说这个颜色干活儿耐脏,不容易沾灰尘。
此时已是午后四点多了,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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