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晚上回家的路上,儿子开着车,一路闲聊,似乎他心情不错。突然他说:“妈妈,我想要你回答一个问题。”
我说:“你先评估一下,就你妈这样的水平,能不能答出来再提问吧!”
“并不是要问你有关学术的内容,看悟性。”
“哦,是这样啊,好吧,你问吧!”我倒是蛮好奇这是一个有关悟性的什么命题。结果,谁知道他真的问了我一个我一直想搞明白又没搞明白的问题。
他的问题是:你知道我为什么留长发,把头发染成绿色,戴这样的项链和耳钉吗?
我的个神啊!对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他这一个问题抛过来,直接在深夜的十一点犹如一声惊雷把我的瞌睡劈走了。
我想起他放寒假回来的那天,我和他爸爸去接机。我站在出站口,望眼欲穿又忐忑不安!一直在暗暗的祷告:佛祖啊!耶稣啊!保佑我儿子从对面走出来的时候不要吓着我!
远远看见扶梯上一个熟悉的人影,转身去了洗手间,看背影是一身黑衣,黑西装黑裤子黑鞋子!我心里大舒一口气,还好!正常!
等他出了闸口,近距离再仔细看,才发现身上那件毛衣都是须须拉拉的,故意做破的那一种!走出机场,阳光下,他的头发闪烁着碧绿的光芒......居然染了一脑壳绿毛!
这就是我那儿子!一直不停的刷新我的心脏耐受能力!
回到家以后,他还一本正经的问我,寒假和春节是咋安排的,要去哪些亲戚家。我赶紧说:你好好休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谁家也不去!我心里却在想,就你这个样子,去哪个亲戚家能接受啊?还是呆家里吧!
再说说回家的第二天,我看他出门前在挂耳环,我真是吓了一大跳:你,你还打了耳洞?
他倒是淡定从容:没有没有,直接往肉上掐的!
所以这两天我一直在焦虑,他是不是有问题,为什么他越来越像是个混娱乐圈的人?
没想到,这一个深夜里,他居然把我内心的焦虑变成了一个问题扔给了我。
“为什么呀?我真的不明白啊?这是为什么呢?”我答到!
“你真的不明白?你不是看了我做的那篇很长的笔记吗?”
“笔记我是认真看了,那是讲赛博朋克的,跟你这头发有什么关系?”
“那说明你还是没有认真看啊!”
“怎么说?”
“我的绿头发,还有十字架的吊坠和耳钉都代表了赛博朋克里面的一种对现实世界的反叛和蔑视和嘲讽。”
原来如此!这大约算是一种行为艺术么?
“终有一天,我要站在世界之巅,我要用我学到的控制理论改变这个世界!”儿子还沉浸在他的赛博朋克里面,继续描绘他的理想,他不知道老母亲的心,竟是五味杂陈!
我猜想,如果人在投胎的时候果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挑选,我儿子是肯定认真的筛选又筛选之后才选定我来做他的妈妈!一定很少有人能够像我这样不断的刷新底线的接受他性格基因里不寻常的一切!
世俗的眼光大多会认为他的打扮意味着他的性别取向是不是有问题,尤其老年人看不惯。奶奶跟我嘀咕,要我跟他说把头发剪了,这个样子不像个学生,像个女孩。
我站在中间,既要理解儿子,又要照顾老人的情绪,实在是太难了。我该怎么跟奶奶讲?我能让她明白什么是赛博朋克吗?我能让她明白她孙子的这身奇怪的装扮仅仅代表了一种他现阶段喜欢的文化符号吗?我知道她听不懂的。
我只好对奶奶说:儿大不由娘,我说了他不会听的,他喜欢留长发,就让他留吧!
最后奶奶还是生气了,回了我一句:算我多管闲事!我知道她心里认为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她也是从她的角度盼孙子好,要成为她眼里的好孩子,必得是一个强壮汉子才好!我心里笑笑,也就不同她顶嘴了。
想当年,我们也曾经年轻过,二十岁的年纪,怀揣着梦想默默计划着远走高飞。只是我们这一代人更善于压抑自己,我们大多数人都匍匐在世俗的礼教和亲情的权威之下。很显然,现在的00后,你想用强权去压制他的个性,已经没有可能!这是奶奶无法理解的。
诚然站在我这年纪的审美来看,我不觉得长发有多好看,相反,短发显得干净利落,尤其我儿子脖颈颀长,俗称天鹅颈,短发配高领衫一定是非常好看的;我更不会觉得一头绿莹莹的头发很好看;我一辈子也没有戴过耳环和吊坠,顶多就是挂一串念珠。我甚至也不能理解喜欢赛博朋克就一定要从穿着打扮上去宣扬,比如我喜欢佛学,是不是就可以披着袈裟去上班?
但这是我认为的,不是儿子认为的。
我不能理解的,只能尊重。或许这是处理代沟的最佳方式。
儿子,正值青春年少,意气风发,他看这个世界的眼光是至上而下的,他蔑视一切,特立独行的要展示自我,他期待去创造一个不平凡的人生,世界在他眼里是一张白纸,他紧握了他的画笔,虎视眈眈的袒露着他的欲望!
我,即将知天命,崇尚岁月静好,我知道我终将是这世界的过客,所以我看这个世界是流连忘返的至下而上的谦卑和恭敬!我从不想去改变什么,我只想去看见善和美!我更不想去努力得到些什么,我只想跟这个世界握手言欢!
他是对的,我也是对的!不同的时空不同的追求!作为一个从青年时代走过来的中年人,更要理解和尊重年轻人的那一颗颗悸动不安的心灵。曾经的我们,不是也这么作着作着,就作过来的吗?
所以,当我知道了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之后,我内心释然了。没有人质疑刘欢的长头发,没有人质疑汪峰的长头发,习惯了就好,他喜欢就好吧!
我正这样内心通透之时,突然我儿子提着手机过来找我,给我看一个视频,问:“你觉得这个天蓝色的头发是不是很好看?”
完了,完了!这是又要刷新我的底线了!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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