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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谋不会得惩

阴谋不会得惩

作者: 小样说故事 | 来源:发表于2024-02-02 18:55 被阅读0次

    1947年深冬的一个夜晚,江淮市在一阵阵警笛声后早早地沉寂下来。街上行人稀少,路灯惨淡,寒风吹起路上的树叶、纸屑,在空中打着旋儿。9点光景,一个人从迎曙街东头拖着长长的身影走过来。

    只见他穿着长袍,戴着礼帽,一条酱色围巾将面部捂去一半,压得很低的帽沿下露出一双机警的眼睛,步伐虽很稳健,但却隐隐透出沉重和紧迫。

    此人名叫许进,今年35岁,是江淮市我地下党党员,公开身份是一家私人医院的医生。他现在奉地下党组织的命令,要到“夜莺”大旅社与一个叫吴大强的人接头,然后一起去执行一项十分重要的任务。

    原来,今天下午四点钟左右,医院里来了一个急诊病号,许进走进急诊室一看,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个躺在自己面前奄奄一息的人,竟是地下党江淮地委姜书记。他立即给姜书记作了检查,发现腹部有两处枪伤,于是当机立断,进行手术抢救。

    姜书记被推进手术室后,微微睁开眼睛,看着许进费力地说:“我的病.........很重……有话想单独……跟医生......谈一谈……”许进心神领会。

    点了点头,就把其他医护人员打发出去,然后关好门走过来,俯下身子“姜书记,您这是怎么了?”

    姜书记喘息着:含着眼泪轻轻喊道:“党内……出叛徒……”

    许进从姜书记断断续续的话中了解到,他是在作市内地下党组织应急安排时,被敌入盯梢打伤的。今天上午他得到一个重要情报,独立团领导层中也出现了内奸。这个团是江淮地委领导下的唯一的一支武装力量,现在活动在离江淮市100多里外的五峰山区。他以江淮地委的名义,委派许进立即进山,将这一重要情报报告独立团党委。为了保证许进同志顺利完成任务,组织上为他挑选了一名助手,随他一道进山。此人叫吴大强,是车站上的一名装卸工,并且已经约定晚上9点在“夜莺”大旅社209号房间会面。接着他就向许进交代了接头暗语,并递给他一把房门钥匙,嘱咐他,现在情况复杂,此次行动的具体任务一定要严格保密,千万不能泄露就是自己的同志,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能轻易相告。

    姜书记说完这些话,已经耗去了全部精力,他的手颤抖着,似乎是要摸口袋里的什么东西。许进帮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竹节烟嘴,问是不是要这个,他点点头,嘴唇动了动,却听不见声音。许进把耳朵贴到他的嘴边,只听见他说:“这……给独立团杨政委……

    许进将烟喏藏进内衣口袋,郑重地对姜书记说:“请您放心,我一定送到!"姜书记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头一歪,就昏了过去。

    许进立即组织抢救,终因姜书记伤势太重,未能挽救住他的生命。他以悲痛的心情处理完姜书记的后事,就换上衣服,戴上围巾,按照指定的接头地点,出门上了迎曙街。

    许进俨如住店的客人,悠然自得地走进“夜莺”大旅社、右手插进袋摸了摸姜书记交给的那把钥匙,把接头暗号想了一遍,就走上了楼梯。许进顺着门牌号码走到209号房间门口,里面亮着灯。他不慌不忙掏出钥匙,正要插进锁眼,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咳嗽。他急忙回头一看,见楼梯口转角处的阴影中站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他用低沉的声音道:“伙计慢点下手,那里面没有值钱的东西了!”

    许进警惕起来,脑子高速运转,立即对此人的身份和话中含意作出各种推测。就在这时,楼上传来“抓小偷”的呼喊。那人听见喊声,十分惊慌,飞快地跑下了楼。许进舒了一口气:原来是个梁上君子!接着,追赶的杂沓脚步声就逼进了二楼。容不得多想,许进当机立断,将钥匙插进锁眼,轻轻一拧,门开了,他一闪身进了客房,然后身子往后一靠,门便“砰”地一声关上了。

    客房里窗口下的写字台前背朝外坐着一个人,那人听见响声,立即转过身来。只见他穿着黑色对襟袄,脖子上也围着一条将面部捂去一半的围巾。他用犀利的目光将许进打置了一遍,不客气地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许进道:“我有钥匙。”

    那人站了起来:“哪里来的?”

    许进道:“老板给的。”几乎是同时,两人都将捂住面部的围巾向后一抛,一齐扑上前去,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惊喜地喊道:“同志!”

    那人自我介绍道:“我叫吴大强,车站装卸工。”

    许进把吴大强上下打量了一遍:中等身材,膀大腰四,壮实得像一头小牛犊。此次去五峰山,路途艰险,能有这么一个同志作自己的助手,确实难得。他的嘴角浮出一丝满意的笑纹,自我介绍道:“我叫许进,原是医生,现在的身份是顺昌皮货行的老板。”

    吴大强笑着道:“那我这装卸工就要变成挑脚夫了,跟随老板进山收货,随时听候吩咐!”

    许进道:“相信我们一定能配合好!”

    “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形势严峻,必须连夜出城。”

    吴大强把围巾重新围好:“行,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许进将房门打开,正要往外走,却猛然吃了一惊。

    门外站着五个荷枪实弹的黑狗子警察。为首的那个腰插手枪、满脸横肉、左耳边长着一个鸟蛋般肉瘤的家伙,骨碌着一对水泡眼,皮笑肉不笑地说:“二位先生,在下特意在此恭候,劳驾走一趟吧。”不由分说,“肉瘤”身后的几个警察,立即持枪上前,将许进和吴大强押出了夜莺大旅社。

    进了瞥察局,“肉瘤”先把吴大强带走了。许进被关进了一间黑洞洞的房子里。

    许进在草铺上坐了下来,微闭双眼,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奇怪呀!怎么。

    刚一接头就被敌人堵上门了呢?莫非姜书记到医院去的时候,就被敌人盯上了?

    或者敌人已经搞到了情报,早就作了布置单等自己上钩?

    门突然被打开了。“肉瘤”在外边大声喝道“出来!"

    许进被带进了一间大屋子里。这里面是一个魔窟:地上摆着狼牙棒、老虎凳等各种刑具,中央一只火炉,里面正烧着一把发红的烙铁。暗炎的灯光下,映照着一张张狰狞的面目。吴大强吊在右侧横梁上,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吴大强见许进被带了进来,便侧过头来看着他,目光坦然而又坚定。

    一个挺胸突肚、肥头大耳的家伙走了过来。这家伙未曾开口,先纵声大笑,笑着笑着,突然脸部肌肉往下一拉,伸开巴掌对着许进的脸上“啪啪”就是两下:“你说,共产党要派你们去干什么?”

    许进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敌人并不知道自己执行任务的具体内容,既然这样,他们也别想从自己手里得到一点东西。

    胖家伙见许进死活不张口,就歇斯底里地把手一挥“上菜!上热菜!”

    许进被剥去了上衣,绑在柱子上。 一个警察从炉子里拿出那把火烧得通红的烙铁,对准许进的胸膛按了下去,“哧”地一声冒出一股青烟。许进牙齿咬得咯咯响,一声也不喊叫,一直到痛昏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许进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又被扔进原先那间黑屋子,身边的稻草铺上还躺着一个人,一看是吴大强。吴大强也醒了过来。二人一句话也没说,就搂抱到一起。许进轻轻哼了一声,吴大强才想起他胸部有伤,赶紧松了手,关切地问道:“伤得很厉害?”

    许进摇摇头:“不要察。”

    吴大强揭开他胸部的衣服,看着被烧烙的伤口,愤怒地骂道:“这些畜生!”立即取下自己的围巾,把他的伤口围了起来。许进也关切地为他察看伤势,只见他身上鞭伤累累,细一看,伤并不重,似乎鞭伤周围有些星星点点的红墨迹。

    突然,门被打开,一股寒风吹了进来。“肉瘤”带着几个警察在外边吆喝着,要他俩出去。

    天灰蒙蒙的,飘着雪花,外边是一片银白色的世界。他俩被押上一辆囚车,车子就向城外开去。

    约摸走了半个多小时,车子停了下来。这里是一个乱坟岗,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坟包和或正或斜的基碑。“肉瘤”命令警察把他俩从车上拖下来,推到一个土坑前。然后警察们便退到十米开外,一字摆开,端起枪对准他们的后背。“肉瘤”神气话现地叫道“再给你们一分钟。这可是最后的机会,再不招供,那我只好执行命令,送你们上西天了!”

    许进和吴大强心中明白,最后的时刻就要到了。死,对共产党人来说,是无所畏惧的;只是党组织交给的任务不能完成,心中不免有些愧疚。“肉瘤”声嘶力竭地喊道:“上子弹!”

    一阵嘁哩喀子弹上膛的声音。“秒赚...射击。”许进和吴大强坦然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啪啪!”身后的枪声终于响了,然而他们却没有倒下,也没有被子弹击中的感觉。他们禁不住回头望去,只见黑狗子警察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旁边的树丛里不时呼咐着飞出一串串子弹,打得黑狗子们抬不起头来。二人立即明白过来,这一定是我地下党组织喑中派人来掩护脱险,机不可失,得迅速逃离这个鬼地方。他俩撒开脚步,飞快地向前奔去,身后传来黑狗子瞥察们的喊声和枪声。

    许进和吴大强狂跑了一阵,翻过两座小山,终于摆脱了警察,又继续向北行进。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一个村庄,路过一高门大户人家的门前,见有许多人进进出出,探头向屋内一看,里面烛光摇晃,哭声震天。原来这家正在办丧事。他们正要从门前走过,这时一个头戴孝巾、腰缠白带的中年男子,“扑通”往他们跟前一跪,道:“家父新丧,孝子张孝文万分悲痛,恳请两位客人进屋稍坐,以成全张某孝心,不胜感激!"

    原来这个姓张的父亲,生前多有不善,死后街坊邻里很少有人愿为他送葬。他的儿子是个私塾先生,很重孝道,为把父亲的丧事办得排场一点连过路的行人也要请到家里。被请去的人,任务只有一个:凑凑热闹,得到的回报是可以饱餐一顿。

    许进和吴大强整整一天水米未进,正想弄点吃的。二人相视一笑,就随张孝文进了屋。

    一股香烛纸马的气息扑面而来,里边堂屋中央摆 放着一口红漆“十二圆”棺材,几名妇女伏棺唱哭,一名道士手摇铃铛,围着棺材转着圈子,嘴里呼呼呀呀,念着谁也听不懂的经文。前厅正在开流水席,分两排摆放着10张方桌,每张桌子上都大盘大碗地盛着平时难以见到的大鱼大肉和堆得高高的雪白米饭,香味扑鼻。凡是前来吊孝的客人,不论亲疏远近,一律随到随吃。

    许进和吴大强刚吃罢饭,就听门口有人喊叫:“都给我听着……”入循声往门口一看,有几个警察走了进来,不觉心中一惊,连忙退入后厅。只听有个警察大声说道“城里瞥察局打来电话,说有两个共产党分子向我们这里跑了,本队长奉命前来搜查,谁也不许出门!

    几个警察的头头是个包金牙的家伙,维号“大金牙”。“大金牙”背起手,狗一样这里啾眠,那里嗅嗅。他在前厅转了几四就向后边的灵堂走去。此时,许进和吴大强正在灵堂,见“大金牙”要进来,立即走到灵前,佯装伏地磕头。“大金牙”进来后用脚踢了踢许进和吴大强“起来起来。”二人只得爬起来,许进掏出手帕一边擦拭着眼睛,一边问道:“老总有什么吩咐?”

    “大金牙”瞪着眼睛问道:“我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许进道“我们弟兄俩是来为亲戚奔丧的。”

    “什么亲戚?”

    “姨父。”

    “大金牙”冷笑一声:“姨父?你姨父叫什么?”

    许进不慌不忙道:“请老总原谅。晚辈在姨父大人灵前呼名道姓,有失敬仰。”

    “大金牙”道:“我看你是根本不知道。”

    许进正思谋着如何回答,猛然看见墙上挂着一幅“张公德成千古”的挽联,暗自庆幸,不慌不忙地说:“老总此话差矣,我弟兄即使真的不知道姨父大人的姓名,看看墙上的挽联也就明白了,非是有心蒙混,实是出于对姨父大人的敬仰。”

    “大金牙”仍不甘心,就转过头来问张孝文:“这两个人你都认识?”

    张孝文刚才紧张得出了一身汗,生怕“大金牙”真的抓出一个共产党来,搅了父亲的丧事不说,弄个通共的罪名那还了得。现在“大金牙”又来问自己,只得按两位客人的话顺杆爬,于是便说:“认识认识。我们都是穿开挡裤一起长大的姨表兄弟。”

    “大金牙”又道:“他俩就不会是共产党?”

    张孝文道“队长开玩笑了,他俩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怎会去当共产党呢?”

    “你敢打包票?"

    “大金牙”阴险地哼了一声,走到吴大强跟前,把他的裤腿往上一提,几条红他的鞭迹便露了出来。“大金牙”阴阳怪气地问:“这又是怎么回事?”原来吳大强在灵前跪拜时,裤管上提,“大金牙”早就看在眼里了。吴大强没想到“大金牙”会有这一手,心中不免有些紧张,仓促之中不容细想,连忙回答:“昨晚睡觉时,腿上让有毒毛虫爬过,今早起床见虫子爬过之处红肿,便用红药水涂抹。”

    “大金牙”放声大笑:“哈哈哈,假话也没有编圆,这大冷的天,百虫俱僵,怎会有毛虫爬。

    看来这个“大金牙”真不可小瞧。正在许进和吴大强难以脱身的时候,突然从门外进来一个人。这人30岁左右,头上戴着一顶毡绒帽,进门后直奔灵堂而来。离灵堂约一文开外的地方,他又突然打住脚步,用眼光扫了扫“大金牙”,然后就惊慌地掉转头,飞快地向门外逃去。

    这个人的古怪动作把一屋子人都弄得莫明其妙。“大金牙”觉得此人更加可疑,顾不得细想,立即丢下许进和吴大强,紧跟着向门外追去。屋子里一下子乱了,有想看热闹的,也跟着“大金牙”往外跑。

    趁人群纷乱之机,许进对吴大强使了一个眼色,忙一前一后往外走。外边天已黑了,刚一出大门,许进就听后边有人喊“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许进知道这喊声是冲自己来的,立即加快脚步,向村外跑去。他一气跑了10多分钟,见后边没有动静,才放慢脚步,回头一看,吴大强没跟上来,等了一会,也没等到,心中就着起急来,只得顺着原路回去接应。走到张家门口,从黑暗中往屋里看,人已散尽:又围着村子转一圈,家家关门闭户,也没有吴大强的踪影。看来一时是难以找到吴大强了。他想起地委姜书记的临终瞩咐,深感责任重大,便迈开脚步,重新上了路。

    许进踏着积雪往前走,见前边有一座小山,山脚下一处有几株稀疏的树木,雪压树冠,枝叉低垂,走到跟前,见有断壁残墙,正在观望之际,忽然从断墙后边跳出一个衣衫褴褛的大汉,手持杯口粗的木棍站在路中,喝道“从我山下过,留下买路钱!”

    不好!遇上强盗了。许进知道很难脱身,就将穿在身上的长袍脱下来,扔了过去:“朋友,我已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穷汉,惟有这一件长袍,还能值几个钱,送给你换点儿酒喝喝吧。”

    许进脱去长袍,里面只剩一件紧身小袄,禁不住浑身打起寒噤,他叹了一口气道:“做人难啊。一件长袍不一定能救了你,可我也许明天早晨就要冻死在雪地里。”

    大汉听了许逃的话,愣愣地站在雪地里,任许进从身边走过去。

    许进一步紧一步地往前走,转过山脚后才渐渐定下心来。哪知刚一放慢脚步,大汉 又从后边撵了上来。许进心想 不好,看来这个强盗是不会轻了 易放过自己的。他实在跑不动了,只得停住脚步,对撵上来的大汉道:“我再也不能给你什么帮助了,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

    哪知大汉却“扑通”往下一跪“恩人啊,我是来给你送回长袍的。强盗不愿做,肚子饿不过。'我是第一次做强盗,万般无奈呀!家里有一个70多岁的老母躺在床上。路过的客人,原谅我吧!"

    原来大汉抢去长袍,真的担心许进会冻死在路上,就又将长袍送了回来。许进看他不像个惯盗,就上前将大汉扶起,想起长袍的口袋里还有几张纸币,就接过长袍,掏出纸币递到大汉手里,言辞恳切地道“朋友,这一点点钱,就给你回家给母亲买点米做点粥喝吧。”

    大汉双手摔着钱,再次双膝跪下:“恩人,您的恩德今生若是难报,来生变牛作马,听您使。”

    许进赶紧把他扶起:“兄弟,别这样,快回去吧,母亲一定在家等急了。”说罢,就转身要走。那大汉苦苦哀求,请许进到他家歇上一宿再走。

    许进已经疲惫不堪,见大汉不像坏人,就眼随大汉,去他家里歇了一夜。次日清晨,大汉就送他上了路。分手的时候,大汉从腰间掏出一个元宝形的小铜片,递给许进说:“这个你收下,在山里万一遇到强盗,你拿出来,兴许有些用处。”

    许进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刻着“长命百岁”四字。大汉道:“这是我哥小时藏的长命锁,他见到这个,一定会帮你的。”

    原来大汉的哥哥被饥荒逼得无路可走,就跟着强盗头子“黑七”逃山当强盗去了。

    许进辞别了大汉,就顺着山沟一直往前走。前边是一道山梁子,要爬上去,很要使些力气。他打住步,准备歇一会儿,运运气再往上爬。

    这时,从沟外进来一个人。距离较远,看不清面目。那人渐走渐近,只见他戴着一顶毡绒帽,有些西熟。许进猛然想起来,这就是昨天晚上在张家灵堂前突然出现又突然逃走的那个怪人。许进不知底细,不好搭腔,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去。那人没走几步,也停了下来,一边抬头看着前边的山梁,一边找许进答话:“大哥,去哪里呀?”

    许进道“过山。”

    那人道:“听大哥的话,好像有些生分,其实我早就认识你了。”

    许进道:“此话怎讲?”

    那人转过身来面对着许进笑了笑,又走近几步,从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递到许进手中:“认识这个吗?”许进一看是一把钥匙,与姜书记交给他的那把在“夜莺”大旅社接头的钥匙一模一样,而他的那把钥匙现在还在口袋里。

    许进心中吃惊,表面上却装作不解:“这是什么意思?”那人变得庄重而严肃起来:“许进同志,情况紧急,我不能不直按告诉你了,我叫吴大强,跟随你的那个人,是顶替我的名字的国民党奸细!”

    许进当然不能轻信他的话,但是觉得此人确实有些来头,便说:“你说的是些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接着又故意岔题,话外有音地问,“天这么冷,雪大沟深,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想了一下,不慌不忙道“我有钥匙。”

    “谁给的?”

    “老板给的。”暗号全对上了。许进心想:莫非这真是自己的同志?又一转念:非常时期,不能大意,现在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身分。

    于是他轻描炎写地说:“这把钥匙我没有用,还是你拿走吧。”

    这个戴毡绒帽的吴大强一见许进这种态度,禁不住有些着急起来:“老许同志,请你相信我。如果对上暗号还不能算数,那就请你回想一下这一路的经历。你在‘夜莺”大旅社接头的时候,是不是有一个人在楼梯转角处,叫你慢点下手?黑狗子警察把你拉到乱坟岗枪杀的时候,你是否注意到有人在暗中掩护?在张家灵堂前,你被警察纠缠难以脱身,是不是有人把警察引走了?这些都是我干的。在地委姜书记约定我们往‘夜莺’大旅社接头的当天,我就发现有人跟着我。按照规定我应该在你去之前就进209号房间,可是我去之后,发现房间里已经有了人,就没有进去。

    后来你来了,估计是与我接头的,但又不便然相认,只好用话暗你。哪知你却误解了,陷进了敌人早已精心设置好的圆套。我没有办法,只好暗中相助。在张家灵堂前,我用调虎离山之计引走了警察,然后转回来,准备处置那个盗用我姓名的奸细,当时他正跟着你往村外跑,我从黑暗中冲上去,一拳把他打昏在地,正准备结果他的时候,警察又追了回来,我就丢开他藏了起来。这个坏蛋虽然幸免一死,但总算摆脱了他。"

    如果说许进刚才对这个戴毡绒帽的人还是非常警惕的话,那么现在听了他说的这番话,却不能不信。虽然还不能完全断定他就是自己的同志,但这确实引起了对前一个吴大强的某些怀疑。比如:他身上鞭迹为什么有红墨迹?在张家灵堂前他露出腿上的鞭迹,究竟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后来警察询问为什么又说出那样缺乏常识的话?许进心里尽管这么想,但表面上仍含而不露。他知道,在尖锐复杂的斗争面前,来不得半点轻率和马虎,他还要进行更深入一步的思索和考察。

    这的,沟下又上来一个人。从他的穿着打扮和走路的姿态,许进一眼就看出他是先前那个吴大强。这下,两个吴大强搞到一起,肯定有戏唱了。许进心想:这样也好,让他们表演得更充分些,才能从中辨出真假。

    各位读者,现在我们的故事中要同时出现两个同名同姓的人,为了叙述方便,只好根据他们的穿戴特征加以区别。先前的吴大强是穿对襟袄的,我们就叫他穿对襟袄的吴大强,后边这个吴大强是戴毡绒帽的,我们就称他戴毡绒帽的吴大强。

    穿对襟袄的吴大强从沟底走了上来,许进认出了他,其实戴毡绒帽的吴大强也认出来了。他对许进道:“老许,千万要警惕呀!"

    许进一句话没说,就独自迈步向前边的山梁爬去。藏毡我帽的吴大强站在原地没动,待穿对襟袄的吴大强走到前边去了,他才开始跟在后面爬山梁。

    穿对襟袄的大强紧走几步,追上了许进,轻声道“老许,让我好找啊!”

    许进道:“出了张家灵堂就不见了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昨天晚上出了灵堂,我跟你往村外跑,突然黑暗中冲出一个人把我打昏了,后来我被警察抓住押到乡公所里,准备今天往城里送。半夜时分,我检看门一”“后

    的警察不注意,挣脱了绳索,打倒了警察就逃了出来。”

    “噢一边跟着的那个人是干什么的?”

    “说是跟我们同路的,我没理他。”

    “我看这个人有些名堂,昨天他在张家灵堂前做了一个古怪的动作,今天又到了这里,会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咱们得小心。”

    “是得小心一些好。”

    不一会,三个人一前一后登上了山梁。还未来得及喘气,突然,从两边的雪坎后面蹿出七八个头缠黑巾、身穿黑衣的彪形大汉。许进三人猝不及防,搏斗一阵后,寡不敌众,一一被捆了起来。

    许进等三人被蒙上眼睛带到一个去处,觉得有一股暖气扑来,脚下不再是松软的积雪,耳边响着杂乱的嗡嗡说话声。有人上来给他们解开了蒙眼布,原来这是一个山洞,四周叉腰斜目站着二三十人,中间石凳上坐着一个面如枣核、黑如锅底、身材瘦小的土匪头目,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黑七”。这时,一个长着满脸张飞胡子、熊一样肥壮的家伙,摇摇晃晃走到“黑七”跟前,单腿往下一跪,抱拳过顶道“禀七爷,又打来三只、野鸡’!"

    “黑七”挥挥手:“照规矩办,先验身!”

    张飞胡子一摇一晃地向许进三人走来,先是站在前边把他们这个审机了一遍,又走到后边掰开他们的手看了看,然后走到许进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拖了出来:“你是阔佬!”

    许进道:“我不是阔佬。我是个倒了霉的生意人。”

    “靠坑害人发财的家伙,也不是好东西,把钱交出来!"

    "我没有,你自己搜。"

    张飞胡子在许进身上到处家起来,什么也没摸到,最后把山下大汉送给他的那只长命锁摸了出来,看了看,不值钱,便随手往后一丢,道:“妈的,是个瘪肚子鸟蛋”

    “宰了!”“黑七”发出了杀人的命令。

    许进被绑到一个石柱上。穿对襟袄的吴大强扑了上来,他的手被反绑着不能动,就用身子护住许进:“你们不能滥杀无!杀就杀我!”

    张飞胡子一把抓住他往旁边一推“没你的事。”说罢,就攥刀向许进逼来。

    “住手!”戴毡绒帽的吴大强大喝一声,土匪们都愣住了,都把目光转过来看着他。

    “黑七”问道“你有什么话说。”

    戴毡绒帽的吴大强不答话只是轻蔑地笑着。

    “黑七”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太愚蠢,连土匪都不会当。”

    “怎么讲?”

    “你们当土匪,不就是以抢人钱物为目的吗?既然认定这位先生是阔倍,杀了他,你们还能得到什么呢?"

    “那好,我就暂不杀他,限三天之内交出三千块银元。”

    “黑七”说罢挥了挥手,“押到俄虎洞里去!”

    几个土匪手举点燃的松明子,押着许进三人向洞的深处走去。这个洞真大,曲里拐弯,洞中有洞。他们被带进一个岔洞的底部,再也无法前进了。一个土匪将洞壁上一块突起的大石头撤到一边,立即又有一个洞口呈现了出来。这洞口特别小,只能容一个人猫着身子往里钻。待他们进去之后,土匪又把那块大石头堵住了,里面漆黑一团。许进在里面探了探大概有一间屋那么大,四周是光滑滑的石壁,惟一出口就是进来的洞口,可这洞口有一人高,没有人在外边接应,是很难出去的。下一步怎么办呢?他明白刚才戴毡絨帽的吴大强救他,只不过用了一个缓兵之计,可现在身处绝境,又怎么能逃得出去呢?他可以假装答应土匪的条件,以取银元为名,派一个人先把情报送出去,可眼前这两个吴大强谁真谁假,又一时难以判定。

    正在许进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听到洞外有挪动石头的声音。不一会闪口开了,外边一个人小声喊道:“喂,你们三个人到过我的家吗?”

    许进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长命锁的主人。”一听是长命锁的主人,许进高兴得差点儿跳起来,知道逃出去有希望了,于是就把自己如何得到长命锁和他家庭的情况说了一道。外边那人听后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思念起他的母亲和兄弟,接着就听他在洞外说:“先头那么多人在场,我不好救你们。你们先吃点东西,等天黑他们睡觉了,我再来救你们出去。”说罢,就将一包东西扔了进来。

    许进又惊又喜说道:“我们都被捆者,不能动。”

    那人道:“我带了一把小刀,给,你们自己割断绳子。”他扔进小刀,又用石头堵上洞口走了。

    许进在洞底摸起小刀,割断绳索,又去摸扔进的那包东西,原来是几根烧熟的红薯。三人把烧红薯吃完,就坐在洞口里等。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终于又来了。他挪开石头,把许进三人一个一个拉出了洞口。许进只看见眼前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十分感激地上前拉住他的手。那人告诉许进,土匪都进窝里睡觉去了,只有“大殿”和“二殿”中间的卡脖子洞有一个土匪放哨,叫许进他们紧跟着往前走,千万不要出声。

    他们紧跟着这人一步一步摸索着往前走,走到“三殿”跟前,那人停住步,回头对许进悄声说:“我去把放哨的引开,你们看准机会就摸出去。”

    那人迅速藏到洞壁右边的一块突起的石头后边,向放哨的土匪脚前扔了一块小石头。放哨的土匪喊了一声:“谁?”

    没人吭声,就把土枪往肩上一背:“我看看是哪个杂种和老子开玩笑!”一边骂着,一边寻过来。许进三人见是机会,顺着左边的洞壁往前摸。突然,许进不小心踩响了一块石头,土匪警觉起来,立即调头往回走。再不跑就不行了,许进迅速钻出了卡脖子洞口,进了“大殿”,再往前猛跑几步,就出了山洞。

    许进出了山洞,一时辨不清方向,看着前边雪中的脚印,估计是来时蒙眼走过的路线,就顺着脚印拼命往前跑,一气跑了20多分钟,下了山梁,见土匪没有从后边撵上来,才停住步,回头一看,身边只有一个戴毡绒帽的吴大强,穿对襟袄的吴大强没跟上来。许进想这两个人身分还没搞清,不能把他丢了,就要回去找。戴毡绒帽的吴大强不同意。他以十分郑重,严肃的口气道“老许同志,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没有理由让革命事业受损失!万一再次陷入匪窟,党组织交给的任务怎么完成?我再次提醒你,那人的确是国民党 的奸细,我们好不容易才摆脱他。非常时候,你不能再优肉寡断了!

    许进正在犹豫不决的时侯,突然发现雪光映照的山坡上有一个滚动的黑点,那黑点顺着山坡一直往下滚,在后边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站了起来,原来是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穿对襟袄的吴大强。许进等他走到跟前,问道:“你怎么才跟上来,出了什么事?”

    穿对襟袄的吴大强没有回答,却把目光逼向戴毡绒帽的吴大强:“你,为什么把我推给土匪?”

    原来,三人在逃出卡脖子洞口时,穿对襟袄的吴大强走在最后,戴毡绒帽的吴大强乘土匪上来抓人时,猛地用身子往后一撞,一下子就把穿对襟袄的吴大强撤回老远,正好被土匪抓住了衣服。于是便擦斗了起来。幸亏那个引他们出洞的长命锁主人上来帮仁,他才得以脱身。戴毡我帽的吴大强对这件事毫不掩饰,正气凛然道:“为什么?我想你心里应该是很清楚的。你们李代桃僵的计划制订得很周密,你的伪装术也还不算低劣。可是最关键的一着棋你们却没有走好,这就是你们出动了那么多人盯稍、搜捕,却都没有把我抓住,这一点大概连你也是没有料到的。现在我们既然碰到了一起那当然是冤家路窄了。”

    穿对襟袄的吴大强冷笑道:“好一个以守为攻,不打自招既然已经挑明,那现在我就不能放过你了?”说着上前一步,攥起拳头就要打过去。站在一边的许进厉声喝道:“住手!谁真谁假我心里清楚,到时候我会处置的。山上的土匪离这里不太远,现在得赶紧离开。”说罢就转身独自向前走去。

    戴毡线帽的吴大强快步跟了上来,穿对襟袄的吴大强却站在原地不动。突然,后边传来一声断喝:“站住!”

    许进急忙回头,见穿对襟袄的吴大强手里握着一把手枪,正指向他一人的后背。许进大吃一惊。自从“夜莺”大旅社接头,他就不知道谁有枪,后来两次被敌人捉住,手枪居然还在身边,其身分是非常清楚的了。

    这时,只听他道:"你们的勾当是瞒不住我的!现在你们得老老实实把话给我说清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戴毡绒帽的吴大强显得很镇静,背对着他站着“我知道你会这样做的。开枪吧,开了枪,你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他边说边缓缓转过身子,突然,他从怀里掏出手枪,极其迅速地一甩手,只听“啪”的一声,那个穿对襟袄的吴大强便一头栽倒,顺着山坡上的积雪滚了下去。戴毡绒帽的吴大强把手枪插进怀里,看着山下,骂了一声:“该死的家伙。”

    原来二人都有枪。也是山上土匪大粗心,把他俩当成了穷光蛋,没有搜身,手是才有了刚才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除掉了“对襟袄”,许进和吴大强才松了口气,又接着往前走,不一会,又登上一道山梁。这里是风口,阳坡小道上的积雪被风吹得千干净净。脚下利索了,路面却冻得很滑。突然,许进踩到一块悬空的石头上,石头一动,脚底一滑,他便结结实实摔倒在地上。走在前边的吴大强听见声音,急忙转回来问道“老许,你怎么了?”

    许进道:“脚踏空了。”

    他吃力地往上爬,可怎么也爬不起来,原来崴住了脚脖子。吴大强将他扶起,他已经不能行走了,脚一沾地,钻心般的痛。这个时候崴伤了脚,许进十分着急。

    吴大强道:“不要紧,我来背你!”说着就蹲下身子要背许进,许进怎么也不肯。他咬着牙坚持要行走,刚一挪步又摔倒了。

    吴大强劝道:“老许,你别跟自己过不去了。我是苦力出身,在车站扛了七八年麻包。别的本事没有,力气还是有的。你放心,再远我也能把你背到目的地。”说着,他就硬把许进批到背上,背起就走。走了二三里,进了一个山沟,许进见吴大强累得气喘吁吁,就挣扎着下了地,说休息一会再走。

    此时天已大亮。山沟里有星星点点的人家,他们肚子都饿了。吴大强道:“老许,我们找一户人家,弄点吃的吧。”

    许进道:“是得弄点吃的。”

    吴大强道:“那我们走吧。”

    他想站起来,可是没站起来。许进道“你怎么了?”

    吴大强道“腿有点酸,不要紧。”

    他终于强撑着站了起来。“哎...”许进长长叹一口气。

    吴大强道:“老许,你想什么?”

    许进看着前边的路“我觉得这样走下去怕是有些困难,还有五六十里路啊!”

    吴大强道:“老许,你是不相信我?就是爬,我也要把你背到目的地。”

    许进心中涌起一股热流,又摇了摇头:“我怕时间长了会误事。”

    “那你说怎么办吧?”

    “我这个倒霞的腿呀!”

    “老许,有什么想法你说吧!”

    许进想了想,说:“现在看来,只好这么办了:我想把任务交给你去完成。”

    吴大强坚定地表示:“为了革命事业,就是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许进满意地点了点头:“老吴,你要尽快找到独立团,告诉杨政委,独立团领导层中有敌人的奸细。”

    吴大强急切问道“谁?”

    许进摇摇头:“不知道。要他们提高警惕,尽快查清。”

    “怎么接头?”

    “牛头山下有一个姓常的老头,叫常老铁,他是我党的地下交通员,你找到他,说是江淮市来收狐皮的皮货商人,他就会带你去找独立团。”

    “行!我一定坚决完成任务!现在我要找一户人家先把你安排好,我再去。”

    吴大强又咬着牙背起许进往前走,走着走者,许进见路线不对,说道“错了,往右走才有人家。”

    吴大强道“没错。"继续往左边的山坳里走。

    许进有些警觉,挣扎着要下来,吴大强死死抱住不放。来到一个僻静之处,吴大强放下许进,古怪地笑着。

    许进盯着他道:“你要干什么?”

    吴大强道“干什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你对我没用了,我要掐死你!”

    许进大吃一惊:“原来你……”

    “不错,我是警察局派来的,代号“野狐’,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奸细。为了打进来,并取得你的信任,我们可是搅尽了脑汁。尽管你很精明,但到底还是钻进了我们的圈套。没想到吧,我心甘情愿当牛当马,背你这么远,无非是要换你刚才那几句话。”

    许进肺都气炸了,愤怒地骂道:“卑鄙!”他恨自己,恨自己能够用手术刀解剖人的躯体,为什么不能解剖入的灵魂!饶幸的是,他还多了一个心眼,没有把姜书记特意捎给杨政委的烟嘴交给他。“野狐”纵声大笑“卑鄙也罢,高尚也罢,反正我的目的达到了。现在我需要处理最后一件事,就是要把你埋在这里,免得坏了我的事。”说着,就凶猛地扑了过去,伸出双手狠命地指向许进的脖子。

    这时,山坡的树林里“咚”地响了一枪,一只野免从林子里窜了出来,打了个滚,就躺到地上不动了。“野狐”知道猎人马上就要追过来,见许进已经躺在地上不动了,就爬起来,逃出了山坳。

    许进并没有死,打猎的老汉救了他。老汉懂得一些跌打损伤的医治方法,每天帮他推拿揉捏,加上热水泡草药敷,见效很快。许进刚能下地走动,就登上了去五峰山区的路程。许进在路上行走了一天多。终于进入了五峰山区,并在牛头山下找到了交通员常老铁。

    常老铁带着许进在山里转来转去,约摸走了一个时辰,突然觉得前边开阔敞亮起来。两山之间出现了一块较大的平地,坐落着一个村庄。来到村口,不知从什么地方,一下子就冒出来七八个荷枪实弹的士兵。许进看他们的装束,就知道他们是独立团的战士,猜想这个村庄可能就是独立西团部所在地。常老铁上前说了几句不明不白的话,大概是联络暗语,战士们就让开了道路。

    常老铁带着许进刚要进村,突然有人喝了一声:“站住!”一个穿着土黄色军装、腰间别着手枪干部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许进定睛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代号“野狐”的国民党奸细。

    想不到这个坏蛋摇身一变竟成了“革命军人”。

    许进两眼冒火,愤怒地盯着他:“没想到吧?我还会活着来到这里!”

    “野狐”咬牙切齿地冷笑了一声:“来得好啊!对待敌人的奸细,我们革命战士是不会吝惜子弹的!”

    许进大笑着,轻蔑地说:“想杀人灭口?大概你有些心虚吧。”

    这时一个高个子战士走了过来:“排长,我看还是带到司令部去审一审好。”

    “野狐”不得已,只好把枪一挥:“带去见魏副团长!”

    许进被带到村中祠堂前,经过通报,一个高额骨尖下巴的军人背着手走了出来。他用眼睛瞄了瞄许进,问“野狐”道:“这是什么人?”

    “野狐”脚跟一碰,微了个军礼:“报告副团长,这是国民党派来的奸细。我从江淮市受命来五峰山的时候,就是这个家伙跟在我的后面。后来被我识破,用计除了他。由于我的疏忽,没把他杀死,现在又送上门来了。听候副团长处置!”

    魏副团长把手挥了挥:“拉出去毙了!”

    “慢!”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的军人走了过来。魏副团长见是已被看押审查的原团长,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道:“你还有什么资格来干预我的事!”

    原团长不咸不谈道:“这么重要的人,不审一审,就拉出去枪毙,恐怕有些不妥吧!”

    魏副团长勃然大怒:“是谁不经请示,就私自把他放出来的?!”

    “我!”又一个瘦高个军人走了过来,他就是独立团的杨政委。杨政委道:“老魏,我看团长的话有些道理,还是先审一审好。”说着,就走到许进跟前,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来干什么?”

    许进道:“我要见杨政委!”

    杨政委道:“我就是。”

    许进从内衣口袋里掏出姜书记交给的一只烟嘴,递给杨政委:“这是姜书记叫我带给你的。”

    杨政委接过来,很熟练地打开烟嘴,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纸卷,展开一看,纸条右边沿口竖写着三个字:“委日亲。”杨政委看罢,就递给了团长,团长看后点点头,脸上露出早有所料的神色。

    “报告!”随着喊声望过去,两个背枪的战士又带进来一个人。这人是谁?是穿对襟袄的吴大强,是受地下党组织委派随许进进五峰山的真吴大强。原来他并没有被“野狐”打死,只是腿部受了伤。吴大强在路上艰难地行走,寻找了八天,才终于来到了独立团驻地。吴大强见到杨政委,也将一只烟嘴递了上来。杨政委打开烟嘴,又取出一个纸卷,展开一看,与前一张纸条一般大小上面也有三个字:“鬼月斤,”把这两张纸条往起一拼,又合成了另外三个字:“魏明新。”

    杨政委看着魏副团长和“野狐”:“你们的表演该结束了!”转身对看押队喊了一声“抓起来!”立即就有几个战士上来,把魏明新和“野狐”捆了个结结实实。

    团长和政委走过去,紧紧握住许进和吴大强的手,亲切地问候道“同志辛苦了!”许进和吳大强也紧紧抱到一起,激动得热泪盈眶。

    原来,地委姜书记在委派许进和吴大强进五峰山时,是分别交代任务的。之所以这样做,是出于当时地下党组织面临复杂情况的需要,考虑到两个人中万一有一人出了问题,另一个人到了五峰山,独立团的同志也可以根据纸条上被拆开的字,把内奸挖出来。而敌人也恰恰利用了这一点,钻了我们的空子,设计造成许进和吴大强相互怀疑,并趁机将“野狐”派了进来。

    “野狐”骗到情报后,找到独立团,先暗中与魏明新接头谋划然后采取偷梁换柱的手法,假传地委指示,指定团长是奸细。独立团领导没见到规定的联络信物——烟嘴,便怀疑情报有假。

    副团长魏明新过去就有许多问题,一直没有搞清,这回又十分活跃,极力主张要将团长看押起来这更引起了杨政委对他的怀疑。他与团长商量,干脆将计就计,假戏真做,进一步观察魏明新和“野狐”的表演。

    正在这时,许进和吴大强死里逃生进了山,于是这场真真假假、惊心动魄的反奸细斗争才有了个圆满的结局。噢,忘了交代,引起许进怀疑吴大强的那支手枪,是吴大强在张家灵堂前被捉,夜里从乡公所里逃出来时,从看押的警察手中抢夺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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