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时

   年前，去友子家小住。

   夜里被一阵嚎啕吓醒。山野村落，前屋后殿相距不远。友翻身即睡，并不理在旁辗转反侧的我。估计白日里劳累过度了或亦习以为常。整夜无眠，抽泣声声在耳旁。实在睡不下，又无处可去。竟有心仔细听哭诉的内容。想死是主旋律。听明白了，反反复复后竟然枕着一个老人的哭诉声睡死过去。

第二天一问才知，前天老人的邻里因年老无依，伶仃孤苦，悬梁自尽了。老人想想自己的处境，心有不甘，动不动就哭诉下而已。听到这，我的逻辑磕哒缴在一起了。不明白，八竿子打不着的联系。后来听友解释:在村里，上年纪的老人，都会早早的自己了断。一是怕生病无人照管，晚景凄凉。二是人老即妖，早早结束是对子孙的好运做个保障。那位自尽的老人，有六个子女，没人来照管过他。属于第一种。昨晚嚎啕老人，下有六个子女，孩子倒是时常探望，倒是其中一个儿子的独子去年出车祸死了。被儿子赖上成妖的罪名，说他老不死，专门来克死孙子。其他几个子女怕，就不那么勤快来看他。我一脸诧异，友子一脸习以为常。

落后闭塞的地方，原始得你难以想象。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努力，将爸妈带出这个地方的原因。”友子淡淡的说。

带去城市，城市也有无法面对的惨淡之苦。这句话没有再对友子说。那段暗无天日，毫无希望的日子，是怎样拖熬而过。ICU的门口都是差不离的故事，所有能扛得住的肩膀都在那里默默驮着。绝望会令人窒息，哭泣都只是最浅层的悲伤。笑得出来的脸，眼里全是故事。短短数语，话尽悲凉。那段日学会了抽烟，一地的烟蒂，狠狠的用脚跺灭，又堆着一副无所畏惧的笑脸，谈天说地，拿药取号。后来再有聊到那段日子，都相互嘱托临走前绝不进ICU，如果可以，最好连医院的大门都不要踏进。

     生的，死的，全都经时间沉淀，厚重掩埋。未知生期，难料死时，活在中间厌倦时，两头看看，努力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