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购的藤编收纳筐到货,学长厚着脸皮没羞没臊地抢走一个。
不一会儿,就看到他猫在书房里,摆弄起那些过时的卡带,小心翼翼地把它们码进收纳筐里。
我问他『还能听吗』,他垂着头回答『不知道』,接着又反过来问我,『你修过卡带吗』我说『没有,他便得意地说,『拿铅笔转转就好了呗』
他只比我大四岁,但我们又好像没有同一个年代的回忆。
比如这些卡带封面上的歌手,我难得认识几个,他却能轻松唱出港乐最高调的日子里,那些红遍大街小巷的歌曲。
他喜欢在KTV点粤语经典金曲,喜欢看到我是歌手里,那些不再鲜活的面孔,把逐渐式微的港乐带上舞台。
有的时候会跟着唱,会给我讲他最欣赏的词作人,和第一次听到某个旋律的情景,他神采奕奕,好像一切往事都水落石出。
他是个念旧的人,喜欢收集烟火日子里细枝末节的温暖。
没有智能手机的时候,他会在电脑里专门建立一个文件夹,把我发过去的短信,一条一条地存到里面。
会给我写情话,大学的时候写,上班了还写,有的时候塞到我的包里,有的时候录成音频或者哼唱成小曲存到我的mp3里。
一盒盒泛旧的卡带,一个个优渥明亮的瞬间,都是他收集来的甘之若饴的记忆。
古人也有如此收集来的一口甘醇。
《红楼梦》中,妙玉给贾母一行人奉茶,所用水是旧年收集的雨水,以及从梅花上收集来的雪水。
还有人敲冰煮茶、扫雪烹茶、收集荷叶上的露珠用来煎茶,这收集来的茶水拥有百般滋味,却都鲜美异常,格外清醇。
为了能喝上这一口深山野谷之间自然天成的茶水,很多人费尽心机,甚至去千里之外收集新泉水。
明末清初,以『茶淫谲谑』自嘲的张岱,曾在老茶人闵汶水那里因为一碗茶水,成为忘年之交。
闵老子的这碗茶水,取自千里之外,十分不易。
『取水之前先淘洗井水,在夜里等新泉漫出,立即收集到瓮中,储存泉水的瓮底铺着密实的山石。运水之时,江风不满帆绝不行船。』
正是这样,千里之遥的茶水才能保证像刚刚收集来的那般清冽甘甜。
有人开始断舍离,放弃不需要的事物,在聒噪的世界寻求六根清净,自我解脱。
有人却对待自己钟爱的事物越发的郑重,即便泅渡在暗夜里,也要千方百计把心爱之物收集在手心。
就像掬着一捧柔情似水的星河,又如鱼得水。
有人收集祝福向心爱的人表白求婚,有人又收集眼泪,微微漾漾说爱情失去了滋味。
有人收集vintage,有人收集明信片、诗集、邮票、食物、印章。
有人收集灰色T恤,有人收集爱人的头发,有人收集打了马赛克的片子。
还有人收集雾霾做成了板砖。
我们收集的一切,都是我们活着的物证。
或丰富或贫乏,各有各的波澜甘苦。
我也不愿虚度光阴,想收集我们的故事,收集城市最不起眼角落里藏起的那些心事。
你呢,你在哪座城市?你正在收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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