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早就停了。院子里的芭蕉洗了个痛快的澡,精神抖擞地苍翠着,时不时摇落几滴颤巍巍的雨水。
滴答。滴答滴。
香气小姐早就离开了,她在桌子上留下了一件“线索”。这个“线索”本来也该滴答作响,但是它的主人抛弃了它,不知所踪,所以,也许是因为悲伤或者赌气,它也停止了活动,倔强地瞪着一个永恒的时刻。死亡的时刻。
这是一块劳力士的绿水鬼。矜持又冷淡地闪着光,躺在我的咖啡桌上,死气沉沉,仿佛向所有人翻着一个巨大的白眼。
我也瞪着它,时不时翻个白眼,默默考虑着把它据为己有然后卷铺盖走人的可行性。
它比在座的所有活宝加起来都贵。只要它是真的。
Sam洗完了所有的杯子,心情愉悦,重重地坐进对面的沙发,点了根烟,眯起一双狐狸眼,看看那块表,再看看我。
“别琢磨了,你不是那块料。”透明的胡子微微地抖动。“何况这东西怨气那么重,除了我,你们有谁敢碰它?”
“还有‘腚’啊!”牡丹在镜子里插嘴。
“我弟弟叫Dean!D,E,A,N,你个老文盲!第、亿、恩~Dean!”狐狸冲镜子嚷嚷,“什么‘腚’!?你连腚都没有。”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生活为什么那么艰难,人生的意义在哪里,傻逼为什么那么多。
不过狐狸哥哥说得对,除了他们哥俩,我确实不敢碰这块昂贵的表。牡丹也许可以,但是他暂时没有出狱的机会。
Sam的烟抽完了,他摁灭了烟头,然后趴在桌面上,尖尖的鼻子湿漉漉的,挨近表盘抽动着嗅了几圈。当他抬起头的时候,神色已经完全变了,连声音也改变了,像冷掉的咖啡。
“刚才那个女人身上全是尸臭,”Dean皱着鼻子,“Sam是吃屎的狗吗,闻不出来?”
假如这狐狸记得自己的生日,我猜肯定是双子座。
这世间的精灵神怪也有他们的苦恼困惑,凡人肉身会有双胞胎连体婴,两个狐狸精卡在一具皮囊里的事情,也并非完全说不通;他们的故事,更是说来话长。以后有空我们再慢慢聊。
我们暂且把他们看作是人格分裂症患者就好了。
Sam和Dean的名字,是我给他们取的,因为他们真正的名字,既没有办法念出来也没有相应的文字可以书写,何况精怪们对自己的隐私都非常重视,一个不小心泄露了什么,就可能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加上当初我是抱着收留流浪狗的心态来接受他们的,就用自己喜欢的美剧人物给他们起了名字,没想到这俩本土妖怪还挺虚荣,审美趣味洋气得很,很快就欣然接受了。
然而生活和艺术总是会有一些偏差的,狐狸哥俩把顺序搞错了,哥哥觉得自己高大威猛,更适合Sam,于是强迫弟弟认领了另一个听起来有点阴柔的名字。
此时,兄弟俩当中更务实的那个,蹙着额头,蓝幽幽的眼睛恼火地瞪着,乍一看很像哈士奇。
人形哈士奇用他幻化出来的精瘦细长的手指,轻轻拈起劳力士,小心得好像生怕被那东西突然咬一口似的。随后他放下手表,神色凝重:
“这表是假的。”
我从沙发下抽出鸡毛掸子。
“不过怨气倒是够分量。”哈士奇严肃地接着说。“我建议你不要接这个活儿。”
我告诉他,香气小姐出的是真劳力士的价钱。
哈士奇叹了口气,“替天行道,义不容辞。”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