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岁枯萎人亦远
不过 我还是希冀能有一块地
仍旧种满风信子
无论是在我的心上
还是在我的眼里
亦可以
1
几年前，接近年底的初冬天，我突然萌发了养花种花的念头，美其名曰:“修身养性”。这种想法一经出现便一发不可收拾。
第二天我便动身去花店里买了一颗风信子种子。至于为什么是风信子，无他，看着顺眼。
风信子种子在我见过的种子里应该算个头大的，形状像极了洋葱。风信子的花语也很有寓意：“燃生命之火，享丰富人生。”
这大概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养花，还是挺兴奋的。都说养花如育人，不能马虎对待，我自然是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照顾好它。
我将其小心翼翼地埋入花盆中，心中满是期待，渴望种子早日开花。这种感觉其实很奇妙，而我内心心境也与在花店买花时截然不同。
我渴盼着风信子的成长、开花，最终成熟，极似往日父母予我之期望。
日复一日，盼过了旧年，盼来了春天。春天注定了就是花开的季节。
一夜之间，风信子长出了两束如同风铃般的花苞，含羞欲放。
我在外地待了半个月后回家，推开门，窗台上两束粉红色的小花在轻轻摇曳着。那一刻，我觉得这就是世界上最美的花，没有之一了。
这也许就是一种花开如初恋的感觉，虽无桃花的十里芬芳，也无梨花带雨的清香，可有着刹那间的芳华，如同粉色的温柔，使人沉浸，令人神往。
2
时间再倒回好多年前，当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每到夜晚我就会精神满满地到处嬉戏。
追逐夜间恰似点点星光的萤火虫，拔起路边饱含露水的狗尾巴草，在满天星辰中寻找勺子状的北斗七星。夜间凉风徐来，空气中杂夹着花草芳香与孩子天真的笑声。
我走近一处花坛，这里边便种满了风信子。一群孩子蹦蹦跳跳而过，凭空给那凉如水的春夜增添几分暖意。
而后随着白驹过隙，过往的嬉戏如云烟消散不见，这些美好又细碎的回忆却永远留在了我心底。
窗台前的风信子与脑中童年的记忆渐渐重合。童年记忆中的芬芳虽然已经消散了，但眼前的现实却依旧美好。
直到两个星期后，风信子开出的花有些摇摇欲坠了。看着亲手种出来的花即将消逝，我内心极为不舍的，难以接受它的花期是如此短暂。
我多想看着我的花走完这个属于它的季节，但事总与愿违。我的手机铃声响了，电话那头传来父亲低沉的声音，说姥爷去世了。带着一身衣物，我匆匆忙忙地准备往老家赶。
走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已然呈现枯败状态的花，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3
有好几年没回老家了，关于老家林林总总的回忆也渐渐在我内心淡去。我进到村里，回到老房子所在，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老乡，想开口却发现竟有些哑口无言。
不过我的乡音在我回到这片土地的时候，依然是它原本的味道，我心中幸然。
跟着长辈们走到已经设好的灵堂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随后站到角落里一声不吭，眼角流落几滴眼泪，划过嘴边时，我尝到了苦涩。但除了悲伤之外，我更多地是被惆怅之感笼罩着。
灰暗的天空下起了的小雨，雨滴落入池塘泛起阵阵涟漪，风吹树叶沙沙作响，伤感便又增添了一层。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却也难免悲伤。大抵是悲伤的事总是容易引起共鸣。
此事了结几天后。异地的女友突然提出了分手，我乘火车赶去，十余个小时后火车抵达终点站，她竟是不愿见我。看着喧闹的人流往来往去，站在路边等待了半天，我还是见到了牵着另一只手的她。
她的新男方见着我，低着头显得有些尴尬。她倒是依旧大大方方，朝我说了句：“我们还是不合适。”我朝他们笑了笑，忽然觉得倍感疲倦。
我也不再多言，扭头狼狈地结束了这段为期数年异地恋。出乎意料的是，我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总是说熬过异地便是一生，可是真若想着一生又何来异地？我内心觉得颇有些讽刺。但不再多想，往家的方向去罢。
4
再次回到常住的家中，打开门，入目则见风信子已然凋谢。泛黄的花瓣掉落在米黄色的地板上，并不刺眼却又显得格格不入。
虽然我早已预料到了，仍不免心里失落，久久不能释怀。
然花岁枯萎，但我却相信待到明年春暖花开之际，花谢花开，我又能见到她的倩影。我希冀能将她种在每一块土地上，让她不再形单影只。
我渴盼在春天能拥有一片花海，让我能细看花再开。
半月后她彻底消陨，一片枯黄充盈满目。但我已然深知，从种子到花开、花落，这本就是一个周期，独属于风信子的一个周期。
“燃生命之火，享丰富人生。”
花曾经开过，花也曾经落下，如我们曾经渐行渐远的记忆。她们偶尔会如昙花一现，出现在我们的生命里。
不过，我还是希冀能有一块地，仍旧种满风信子，这样我也不会很孤单。我想，无论是在我的心上，还是在我的眼里，亦可以。
的确没有什么是一直都在的，慢慢的，不属于自己的终将远去，我们也只能在其中学会接受，亦如一花一木一红颜，一悲一喜一枉然。
将枯死的风信子连花盆埋入土后，此后至今，四载有余，从未再养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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