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老长在这个位子上,第6个年头,第一千三百三十二天的日常了。想到这些,老长不免有些心烦,有些奈何流水落花不得的滋味儿,心里有些闷着的感觉。
工作对于他来说,不能说不顺当。相比公司里的同事们,达到游刃有余的境界的,可以说也只有2、3个。就算在这个行当里,他应该也是算成为翘楚的。可每天都被事情排得满满当当的,就像昨天茶桌上的钵,这个世界不管不顾地,把一切能忍受的,和不能忍受的,橘子皮、瓜子壳、泡乏了的普洱茶叶渣,熏黄了的烟卷的过滤嘴儿,只要这个钵儿能受得了,便尽力地把它塞的一点空隙也没有。钵本就是盛这些东西的。在另外一个喝茶的去处,一个精美绝伦的汝窑的钵,被一群喝茶吸烟的老头子们围着,也这样糟蹋了,让老长不由得心生一阵厌恶。可是,谁让人不把它放在书房里,当一个笔洗伺候一个文人雅士,却放在了茶桌上来待客了呢。
这一年的春节过后,公司里还是有些新气象的。Jackson,老楚,那个身材魁梧长方脸的大个子同事,悄无声息地离职了。按道理说,老长和他年岁差不了多少,按照领导们不小心漏出的说法,是团队里薪水最高的两个同事,相互之间,颇有一些惺惺相惜的意思的,还能聊上几句,这次老长几乎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成天在外面奔波,一个星期也就去办公室半天开个周例会,尽一个销售的本分,汇报一下项目的进展和数字完成的进度,和其他同事之间的联络,如果没有流程上的需要,几乎是没有交集的。老长是农村里出来的,经常把自己的工作和农民作比较。一个行业就是一块分给你的地,路近,水好,土肥的,给那些精于算计的人分走了。剩下的盐碱地,荒河滩,留给了那些闷声不响,只顾干事的老黄牛们,看着他们兀自在这些希望微薄的区域里劳作和奔忙。
老楚离开这件事,让老长感觉自己连个农民都不如。农民还能在锄地的时候遇到邻居,相互抱怨一下太阳的毒辣:老天为啥还不下雨。自己这活干的,简直就是和驴一样了,光拉磨,眼都被蒙上了,连老楚去干什么了都不知道。
下午刚好有个总代请他去给销售们做培训,那边的销售总监和老楚一直不错。在老长讲完了之后,等那些刚入行不久、还有入行很久却被开了眼界的销售们,从老长他身边散去之后,走过来说,长总,晚上赏脸一起吃个饭吧,请你指导下浙江的渠道怎么开展工作,约了几个二级代理商的老总和技术,他和老长很熟,可还是用了非常不一般的客气,老长知道,他这样来表达的意思是什么。浙江这个是老长入行开始的地方,在这里他从一个技术专家转型去趟销售的路,2年把浙江从每年不过300k的销售市场做到了2.5个之多,可惜,现在却跟老长没一丝一毫的关系了,他反过来请老长来指导工作,如果按照正常的逻辑,真是有些不合时宜。如果不是相熟,了解老长的宽厚为人,他是怎么也不会提这样的请求的。
老长他没有怪意,他也向来不推辞这样的邀请,相反他很乐意这样的能帮着别人的时候。若要是没有什么事请他,老长倒是要看看晚上的时间是否值得。帮别人就是帮自己,尤其是自己负责过的区域的合作伙伴,不管是相熟的还是刚刚认识的,他是很有感情的,不管现在是不是他负责的区域和行业,有人愿意和他探讨如何做好公司的产品的市场,他总是觉得非常有意义。不管怎么说,被熟人这么客气地邀请,老长心里还是有了一丝慰藉。
老楚要去创业。销售总监说。老楚他觉得公司里做下去也就这样了,去了一家做集成的公司当了老总,准备自己干了。老长也经常听到行里的人有去创业的,有一阵兴起过IT人开饭店,可留下的没几个,有一阵流行去移民,也没见几个真的出去了。自己本来就是卖产品的,难道老楚还没做烦,再去集成公司做小老板,老长也是没想通的,其中有多少意义。哪一天他想自己找老楚聊聊再说。
一天过去,今天又是积累了一堆的案头工作,看来又要干到12点之后。老长赶回了家。作为一个连纸巾都要整齐地叠好才扔掉的人,他放不下任何心里记得的事情,除非没记住的。
睡前,终于到了可以坐在床头休息片刻的时候,他翻开了朋友圈,特地去刷了一下老楚的。左边一张一匹拉磨的毛驴,右边一张拉车马。这一个月前的消息下面,没有任何的文字。
老楚也肯定心中平生了无奈和郁闷。看到了这个,老长坚信这一点。自以为得计的这些年,老长自个儿回头看看,和磨道里的驴可不是一样,是驴的眼上被蒙了罩子,不知道自己跑了几十几百里的路,只是在原地打转。而自己心眼上的罩子,自己却无法觉察得到,更不会有别人能替他摘了,让他看到世界的精彩。
晚上老长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感到了四周的墙,这墙就像圈猪的圈,虽说不高,却像圈猪那样,把人围在了圈里,他在这个矮墙的圈里,听得到外面的人语,却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这个圈,看来是到了非跳出去不可的时候了,要不可真会成了磨道的驴、圈里的猪。
老长有点儿等不及天亮了。
【第二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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