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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定工分 2018-04-14

十七、定工分 2018-04-14

作者: 碧海心 | 来源:发表于2018-04-14 10:00 被阅读0次

    十七、定工分

            第一次和村民发生矛盾,是为了工分。开春上山开荒种地的活,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主要靠力气。我们几个年轻力壮的,挖起土来一点不比农民差。国华因为从小在农村长大,挖土那叫一个猛,一锄头下去,一撬,撬起脸盆那么大一块土来,四周农民看了也啧啧称赞。所以几天下来,队长说大家讨论过了,给国华记12分,剩下三个男生记10分,四个女生记8分。这样的工分值,已经和壮年农民是一个等级了,而国华的12分,已经和寨子里几个劳力最强的村民齐平。对于这样的工分数,我们都很满意。心里想,这还算公平,这农活有什么难的,一学就会,不比他们干得差。

            谁知过几天下大田做活路的时候,差距就显出来了。挑牛粪打秧青是按重量计工分,没有什么好说的。开沟引水之后,种水稻的第一道工序是割田坎扶田坎。所谓割田坎,就是把田坎靠田这边的野草用镰刀齐根割干净。所谓扶田坎,就是把田里的稀泥抠起一大坨来,敷到割净野草的田坎一侧,再张开双手,用十指将稀泥抹平,下面厚上面薄,与田坎紧密结合。这种活路以前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更不要说做过。结果我们学着村民样子做下来,田坎割得不干净,田泥扶得也不厚实光滑。一块田往往三四个人同时进行,村民割扶出一段,我们割扶出一段,两段的连接处就像城乡结合部,村民做这段厚实光亮,平滑如镜,我们做的这边泥薄毛糙,疤疤癞癞,没有割净的野草冒出头来。孰优孰劣,一看便知。

            我当时很不理解这割田坎扶田坎有什么意义,记忆中贵阳附近农村都没有这样的搞法。后来才明白,田坎上的野草不割,就会影响水稻的生长,既争养分,又遮阳光。草不割干净,也无法扶田坎。田坎一扶,相当于四面修了防渗堤,可以防止田水渗漏出去。这里靠天吃饭,老天降下的雨水十分宝贵,是村民的生命之源,必须好好保存。在水稻灌浆之前,田水都必须漫过水稻根部。这两种农活既要体力,更要经验和技术。看到我们干出来的活,农民不干了,嚷嚷着要给我们减工分。

            晚上开会的时候,村民们用布依话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我们也听不明白,大概知道是说我们田里的活路做得不好,不能拿这么高的工分。最后韦队长宣布:包括国华在内,我们三个男生工分数降为9分,贾兴降为8分。贾兴年纪小,身体单薄,力气不够,加上他有时候有点偷懒,做农活马虎草率,这些情况村民也都看在眼里,早有意见。听到队长这么宣布,我们都气炸了,立马就闹起来,说这太不公平了。贾兴更是哇哇直叫,和队长大吵起来。言语冲突起来,一时失控,贾兴居然说出一句:你们敢这样欺负我们知青,老子哪天要放火烧你们家的房子。这句话一出口,像炸了一颗手榴弹,立马引起了村民的极大恐慌。他们知道贾兴年龄小,不太懂事,性子又刚烈,怕他真的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贾明赶紧制止贾兴,不准他再乱说。一时知青和村民尖锐对立,顿时会场上没有声音,空气似乎凝固。队长一看情况不好,就宣布散会。我们一路愤愤地走回了知青屋,满肚子的火不仅没有消停,还烧得更加厉害,在屋里骂骂咧咧好一阵,才忿忿睡下。

            第二天上山薅包谷,一路上遇到的村民都对我们不理不睬的样子,原来昨晚的事也让他们很生气。这是下到青鸟来第一次与村民发生大矛盾,双方心里都很不安逸。先到地头的人,都到附近山林砍柴割草捡菌子,我们四人便拿着柴刀斧头去砍柴。贾兴见农民对我们这样子,更加生气,也无心打柴,便把斧头扔在草丛里,自己去摘野果吃。这把斧头是有来历的,它是队长代表全村送我们的。队长听说我们要来,专门去赶场买了一坨毛铁,再请公社那边的铁匠师傅打制的。送给我们之前还磨得飞快,刃口照得出人影。这把斧头比一般斧头刃口宽大,也要重许多,平时用来砍树劈柴,十分锋利。村民称斧头为“开山”,所以我们也就叫它开山斧。贾兴原来是撒气闹着玩,随手把斧头扔掉,吃完野果之后,他也记不得扔到哪里了。我们四人满山找,就是找不到。地里农民都在开始干活了,我们还在林子里找斧头。贾兴说,气得很,今天我们不出工了,可以不?国华有点犹豫,我和贾明都赞成。于是我们就在山上捡菌子,摘野果,坐在草地上看天上的小鸟飞过、云展云舒。中午把带来的午饭吃完,我们就在草地上睡午觉。阳光和煦,轻风拂面,野花传香,鸟鸣山幽。连日的紧张得以舒缓,我们都睡得很香甜。一觉醒来,听得附近已经没有人声,原来村民薅完了包谷收工“拜兰”了。我们便收拾收拾东西,也下山往回走。

            路途要经过一湾小河,清亮的河水蜿蜒其间。远远听见女子喧闹嬉戏的声音,再走进一点,看见人影憧憧,白生生的一群裸体在河水边晃动,却原来是本寨女子在这里裸浴。吓得我们四个赶紧止步,躲进路边林子去。女子们边洗边打闹,水花四溅,一阵阵娇笑声嗔骂声清晰地传到我们的耳膜。四个人默默地坐在林子里,即不敢看,又不敢听,十分尴尬。好不容易等她们穿上衣服走了,本队的男子又占据了河水,他们扑通扑通跳下水去,在水里扑腾翻滚,漾起圈圈水波。他们一边说笑着,一边用力搓洗,荡去满身的汗水和尘土。最后男人女人都走尽了,我们才敢出来,看到一湾清水,也忍不住下河濯洗一番,浑身清爽地回到家里,此时已红日西沉,天空一抹瓦蓝。

            才进家门,正要做饭,韦队长就登门了。他鼓着双眼,厉声责问我们今天为什么不出工。我们一时语塞,支支吾吾。还是贾兴机灵,推说是砍柴时把“开山”斧弄丢了,找了大半天没有找到,后来看看时间太迟,不好意思再去地里干活,怕人家说我们占便宜。队长心想我们还在为昨晚的事情呕气,便说山上活路还是按照第一次定的给你们记,田里的活路嘛,大家都看到的,你们还不行,所以定得低点。整整一天不出工,我们都自知理亏,此时气也差不多消了,便答应队长明天一早出工。

            估计知青集体不出工,村民们也有点惶恐,觉得对知青的态度有点过了。第二天一早,队长便叫上好多村民提早上山,在我们昨天砍柴的那片林子里找“开山”。十几个村民四散开来,在林子里仔细寻找,大约半个多小时,只听见阿光欣喜地大呼一声“在这里”,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这才折返回地里去做活路。队长拿着“开山”,笑嘻嘻地递给贾明,说这是全寨人送你们的,东西虽小情意重嘛,以后不要再弄丢了哦。我们四人听得此话,满心惭愧,心想,用这种小伎俩骗了他们,太不应该了!寨里的布依山民真是太善良、太淳朴了!

            到了秋收分配劳动果实的时候,我们才发现,按照“人七劳三”的原则,工分在分配中所占比例是很小的。队里没有什么副业,收获全靠田土里的庄稼,一个劳日只合三毛多钱。这三毛多钱中有两毛多按人头分了,我们也每人一份。剩下一毛钱按一个劳日满分10分算,一个工分只合一分多钱,假定全年有三百个劳日(顶天了),也就只合三块钱,这和全年的人均消费相比较,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当初队里把我们的工分定得高一分或者低一分,完全没有必要斤斤计较,更用不着和村民吵架对立,还让自己气鼓气涨了两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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