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是个配角。从始至终。却,一直惊艳。
柏夫人最初,她被作为礼物,送给忠臣,为了试探,为了监视也是一颗棋子。她暗中观察,了解,心生好感,遂坚定了进府的念头。几经周折,她神清气定,大度忍让,终于使得夫人无奈让步。攻克乃还,这是圣旨,也是她想要得到的,他的心,他的情。所以,她始终淡如茶,不争不抢,看似不闻不问,敬重敬畏,礼节周全,关键时刻,总能适时出现,竭尽所能。
柏夫人她只带了一个贴身侍女,是保镖,也是耳目。她们独居偏院,安静,没有是非,无声无息。却始终存在。让人无法忽略。她被以礼相待,很少见到男主人,因为有夫人嫉妒彪悍,容不下。所以,她只能选择忍让,等待。
柏夫人他渐渐对她刮目相看,每一次危机事件,从防备,到依靠,到信任,她思虑清晰,冷静谨慎,目光宏观。让他不由得心生敬意。只是,还会有些防备。毕竟,是皇帝派来的人肩负使命,对他来说,也要攻心,才可能安全。安全第一。他们互相试探,小心翼翼,他有野心,她有情义,他为了大业,她为了托付终身。只是,那时她还不知,要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柏夫人危机过后,她依然淡定自处,不邀功,不争宠。夫人感动了。难得允许他们独处一晚。他也心动了。她的善解人意,独立自主,临危不乱,点点滴滴,慢慢渗透,彼此在意,互有好感,她的温婉细腻,也完全不同于豪爽的夫人,爱慕滋生,自然而然。情投意合。然后,他落难,被放逐,她坚定守候在老宅,帮她守住阵地,也坚信他会回来。
柏夫人几年之后。他果然回来了。她依然淡定,迎上,只是,身边多了个小男孩。那是他的孩子,他甚至也不知道。她没有说,独自抚养,独自等候。一声爹,让他动容。她不仅替她守住了老宅,还帮他养育了儿女,无怨无悔。这样的坚韧,令人敬佩。她终于成了家人,名正言顺。她渐渐融入了这个家族,随着他们起起伏伏,不离不弃。
柏夫人她曾经荣耀,显赫过,也曾备受冷落,跌入低谷,但她从未对他失去信心,拿他的事业当做自己的,尽心辅佐,甘居幕后,从未动摇。他归隐田间,她也隐没后院,安心陪儿子读书。似乎,两耳不闻窗外事。他韬光养晦,忍辱负重。她也一起。直到多年后,他重归朝堂,她才回到我们的视野。她老了,两鬓斑白不再是那个明艳少女,多了岁月的沧桑,依旧安稳。
家族巨变。夫人病重,临终嘱托,她终于成了女主人。老爷一病不起,门庭冷落,再不见往日的车水马龙。她依然坚信,他会好起来,她也惶恐,也落泪,终于可以朝夕相处,他却似乎终日昏昏沉沉,浑然不觉。她一直陪着。
柏夫人他突然发难。红色战袍加身,鹰眼狼顾重现,喝退对手。她惊呆了。第一次,她发现,她被骗了,他甚至连她也不再信任。她的目光不再坚定,曾经无论怎样艰难,她都觉得他们可以彼此依靠,可以信任,可以托付。这次,她失望了。有些寒意,袭来。她只能说服自己继续相信他,看着他翻云覆雨,看着他颠覆朝堂,看着他运筹帷幄,她陪着他。她有些茫然。明明,她希望他重振雄风,却又何如此惶恐,觉得失控,他让她害怕了。
她有些不认识他了。敌人死了,小孩子死了,女人死了。朋友也死了。曾经的同盟也死了。甚至一直对家族有恩的大哥也死了。直到那场大杀戮拉开序幕,身不由己,更加失控。乌云密布,大雨倾盆,战舰穿行在惊涛骇浪里,她亲眼目睹了他背信弃义,大开杀戒,疯狂,不再因为自保,而是因为恐惧。她恳求她愤怒,她第一次对抗他,却显得那么无力,苍白。
柏夫人这还是那个她追随多年的男人吗,曾经那么奋不顾身,曾经那么执着无畏,现在的他,阴沉,暴戾,让人不寒而栗。或许早该料到这个结果,夫人走了,好友走了,他历经磨难,心也在不觉间变得坚硬,冷酷。只是她没有察觉,抑或,选择了自欺欺人,不敢察觉。她拂袖而去。留下他一个人,在船头,昏花老眼,颤颤巍巍,眼神犀利。杀。
三十年的相伴,就这么坍塌了。轰然倒地。心寒了。那个书生的俊郎不见了,善意柔情不见了,悲悯谦让不见了。只剩下了对权利的欲望,疯狂报复,杀戮。她被惊呆了。她知道,自己拦不住。她知道,自己终究只是一枚棋子。该收关了 ,何去何从?
上岸。参拜。或许她还在痴念可以为他稍稍减轻罪孽。遇劫。仇家来袭。报应来得如此之快。她惊慌失措,她也试图逃生。火光熊熊。她突然冷静下来。能逃去哪个呢以前的家,没了,以前的老爷没了,以前的男人变成了杀人恶魔无处可逃或许。她自己也曾不觉中助纣为虐,以至于儿子小小年纪,就能杀伐决断,毫不心软?
无处可逃。她安坐轿里,不再想逃。何不就此了结呢?既然无法劝阻,那就留在原地吧,自己的那点坚守,毕竟还在。往事如烟,就让她曾喜欢的儒雅书生陪着,一起化成青烟。。。
黑暗战船。他很快得到了消息。怦然倒地。他知道,她有多么决绝,从此离他而去,不再回头,他也无法再回头。他曾是别人手里的刀,然后他成了持刀之人,然后他发现,依然身不由己。很快,他被裹挟,刀不在自己手里了,即便家里多年女仆被杀,鲜血淋漓,他发现,他也无法再保护,刀不再了。儿子长大了,耳濡目染,变得比他更毒辣。
他说,那些压抑多年的欲望,就这样报应在儿子身上。他也无奈。他终于成了孤家寡人。而她,先一步,在熊熊烈火中,成全了自己,无法改变,那就断然离开不再配合,绝不和解。洁身自好,她依然那么纯粹。绽放。不染。
柏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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