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百态

老李五十多岁，来公司约莫七八年之久，之前在食堂当厨师，手艺不好不坏，工资不高不低，离家不近不远。

他有个女儿在我老家省会工作，孩子一直是他的骄傲。他有机会便会对我提起他女儿的一些不咸不淡的事，有时是周末我加班，午饭时间去的迟了，打菜的窗口里，他愣愣站着，正如大街上那些候客的小餐馆店主们一样茫然。

“我女儿也在长沙工作，工资有好几千”，打菜时的老李，双手苍劲有力，手法又稳又准，比食堂拿勺乱颤的大妈不知强上几百倍。

餐盘里的菜堆得满满当当，犯愁的我“感激”地朝老李嗯了好几声，以示我确实是个合格的故知。他好像得了鼓励似的，每次遇到我都要重复“我女儿也在长沙工作，前不久回来了……”

往前几年，公司业绩不好，当时正值传统销售旺季，但货品就是发不出去，形势急转直下。“裁员”的决定马上定下了，来公司晚的同事一个个被叫到人事办公室，又一个个没再来上班。

上了年纪的老李自然也在黑名单，公司自然有打算：某些岗位，少一两人，加加班照样如常运转，上了年纪的人，精力衰退，手脚也不如小伙子利索，过不了几年还得支付他退休工资。权衡之下，老李无疑成了最佳选择。

一向沉默寡言的老李爆发了：他坚决不接受公司的安排，去找人事闹，找老总闹，领导们被他折腾的不胜其烦，一段时间唯恐避之不及。事情就这样耽搁下来，公司拿他没办法，他也就不甚光彩地留下了。

那段时间，他的岗位形同虚设，领导不安排他任何工作，他也乐得清闲。有几次，看到他拄着拐杖在行政楼前来回经过几次。同事们都说他装的，并且对他的行为嗤之以鼻，认为他死皮赖脸，非要强留下来。

只不过在我看来，他们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领导不喜欢的，自然是大家都应该讨厌的。

更早一些年头，我刚来公司，有次周末去看完男友回宿舍，暮春时节的天黑的格外早，才六点多就要开灯。公司本就荒僻，何况我还初来乍到，饥肠辘辘的我只有去食堂碰运气。遇到的便是老李，当他回答我食堂还有饭菜，并捧出尚有余温的餐盘时，我就差给他跪下了。当得知我是湖南的，他也絮絮叨叨说起了自己女儿。

这么多年来，我始终记得那天的晚餐，虽然不是美味佳肴，却也是一种慰藉。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认为老李是个和善的人。

没处在漩涡当中的年轻人又怎会理解年过半百老人心中所想呢？诚然，他不服公司安排，是个卑微的打工人，可是他何尝不是一位父亲，一个家庭的顶梁柱呢！

老李五十多岁了，来公司很多年，现在干干零碎杂事，做事勉勉强强，工资不高，离家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