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的第八天,小区物业发了一袋菜,提在手里沉甸甸的。
待提回家,手指已经被勒红了。这是第一次享受送菜政策,也是第一次被居家。也不知是因为太沉,还是提得太用力,封口处的活结变成了死结,已经解不开了。
找来剪刀剪开,把蔬菜一个个拿出来摆在地上,准备给它们来张合照。蔬菜们铺了一大片,3根茄子、4颗土豆、1根胡萝卜、2个洋葱、2个番茄、3个佛手瓜、1棵大卷心菜,足够吃一个星期了。都是常见的蔬菜,也很能储存,搭配颇为合理。
看到群里有人在询问佛手瓜怎么吃,从来没吃过。记忆一下子被拉回到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午后,那时,我们管佛手瓜叫八月瓜。
小河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农村家庭,父亲病重,母亲要外出打工挣钱,留下哥哥和小河没人照顾。看重长孙的奶奶留下了哥哥,剩下没人要的小河。
妈妈的妈妈,也就是小河的外婆,实在看不下去,于是顶着媳妇不满的压力,把小河接到自家抚养。房子是小河的舅舅家盖的,舅妈不赞同收养个“累赘”,便每天用乒乒乓乓的摔碗、摔门声,以及翻得很自然的白眼对待外婆和小河。
小河的外婆是出了名的“泼辣”,干活爽利,勤劳能干。依她年轻时候的脾气,哪里受得了这种气,不过为了小河,外婆还是弯下腰低下头和儿子儿媳商量,她想用偏房的一角自己开灶,和小河单独过生活。
婆婆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儿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每天还是拿白眼对小河。不过年幼的小河是个心很大的孩子,从来没留意过一种叫“脸色”的东西。
偏房的侧面堆放着修房子剩下的石条子,石条子旁边有一棵巨大的核桃树,核桃树下有口八卦井,由于每天村里人都到这里来挑水,井边总是湿漉漉的,长了一圈绿油油的青苔,一不注意就要摔个屁股墩儿。
外婆在核桃树下种了几株八月瓜,瓜苗在阳光雨露的滋养下长势喜人,藤蔓很快就顺着核桃树越爬越高。等到吃瓜的季节,瓜们已经高高地悬挂在核桃树上了,哪里还够得着。
每当这时节,外婆拿根长竹竿走在前面,小河提着小篮子跟在后面,一前一后,一老一小,那画面好不和谐,这也是小河最快乐的时光。
为了防止八月瓜掉下来摔坏了,小河一面拿着篮子站在石条子上接,一面指挥外婆去打又大又绿的那一个。小河指哪个,外婆就打哪个,一边打着一边还不忘提醒小河,站到里沿一点,别掉到井里了。
打下来的八月瓜新鲜极了,能够清晰地看到背上的小刺,擦破皮的地方渗出翠绿的汁水。最好是将一块新鲜的猪前胛肉切成肉片,在锅里炒出油来,再放入地里新摘的二荆条,最后下入切成薄片的八月瓜,一顿翻炒,就是一盘香气扑鼻的八月瓜炒肉。
这是小河最爱吃的菜,没有之一。
记得有一次,哥哥和同村的小东哥来看小河,外婆给他们仨做了顿八月瓜炒肉。那滋味之美妙,三人吃完后意犹未尽,恨不得舔碗,最后竟比赛着连油都喝光了。
乡镇上三天当一回场,只有当场才能买到肉,小河总是盼望着当场日,巴不得天天都能当场、吃肉。可是小小的她并不知道,为了给她吃上肉,外婆需要起早贪黑为别人干活,外加养鸡鸭卖蛋赚点钱。这些不容易都被乐观的外婆一笑“糊弄”过去了,以至于小河从来不觉品尝到了生活的艰辛。
小河每每想起和外婆一起打八月瓜的日子,脸上总是不自觉地浮出笑意。尽管外婆已经离开人世二十五年了,可在小河心里,仿佛才吃完那顿八月瓜炒肉,刚刚满足地放下饭碗。叫一声外婆,她就会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
看着眼前的八月瓜,小河的眼眶湿润了,她在心里喃喃着:外婆,小河想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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